第110章
  “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给她。”江既皑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玻璃小熊,递给看守的女警官。
  警官反复检查,到底拒绝了:“这属于尖锐物品,不能带进去。”
  江既皑又说:“不用拿给她,您拿着让她看看。”
  警官同意了。
  方行律也同意了。
  “你是姓江吗?她说她不见姓江的,要见秋什么,秋月白是吧?”
  江既皑把过程简单复述给秋月白,秋月白也惊讶:“见我干什么?”
  再转念一想,毕竟当过人家半天男朋友呢。
  秋月白专门洗了澡,出门还在手腕上喷了香水,走了两步又给用舒肤佳香皂给洗了,他想起来方行律身上没有什么香水味,恐怕是不喜欢。
  不知道玫瑰根茎算不算尖锐物品,他在买花的时候专门让店员把刺剪了,还在根部包裹了厚厚的吸水棉。
  江既皑问他为什么只买一支,秋月白把玫瑰放低,靠近路边灌木丛上花白的雪让他看:“我以前跟宋啸说,方行律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
  她美得像雪里独自绽放的玫瑰,只能一支,只有她自己。
  进了医院,填了特殊探视表,核对了身份信息,秋月白礼貌地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走进去。
  他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个女孩了。最后一次见她,她踏着滋滋作响的老旧音响跳圆舞曲,裙摆随着她的舞步摇曳生姿,最后一眼看她,她靠在警车窗框边,视线长久地失焦。
  而今再见她,看她一眼,忍不住难过。她安静地靠在病床上,头发齐耳,脑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整张脸蜡黄又枯槁,眼下淤青浓重,嘴角开裂沁血。
  “花是给我带的吗?”方行律见他就笑了,“漂亮。”
  秋月白走上前,方行律以为他要把花递给她,就伸出手接,谁知道手突然被握住了。
  她有些怔愣,呆呆地说:“好暖和。”
  秋月白在来的路上没有受冻,手心很热。
  “你没有好好吃饭吗?”他也对她笑,轻轻摸摸她脸颊边的发尾,“以前能吃很多的。”
  方行律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他的指尖:“我不想吃饭了。”
  秋月白也顺势靠近吻她的侧脸,借此平缓情绪。他第一次见她不喜欢她,可和她相处实在舒服,她实在美丽可爱又生动,他把她当朋友看,如今她这样,让人心里一个劲难受。
  “要吃饭的,吃饭才能活,你要是告诉我你不想活了,我就去跟江随青说哦。”
  方行律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一瞬间有些晃神,她下意识捋了一下头发,直到意识到是无用功。
  “你们找到我的行李箱了?薇薇姐回去了?”她又笑起来,“密码也知道了?小皑聪明。”
  秋月白说:“我没见过江随青,私自看了你的信和日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好,你说给我听听?”
  方行律摇摇头:“他不好。”
  秋月白怕她这样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怎么不好?”
  “他不等我了,不给我饭吃了,不跟在我身后了,他不好。”方行律垂下眼睛,“他自杀了,他不好。”
  江既皑嘱咐过他,如果方行律不排斥聊起江随青,就要多说快乐的情节,可秋月白此刻却说不出来话,嗓子眼紧得像绷紧的弹簧。
  “我偷偷告诉你,我早不想活了,随青死了,我心疼得要命,天天疼,既然这样,干脆替我妈和我讨个公道嘛。”方行律笑出了声,看着秋月白,“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秋月白变成了哑巴。
  “小皑让你来劝我?他真笨,我没有遇见另一个随青,没有遇见你,怎么能像他一样撑下来?”她俏皮地撇嘴,“随青让他懂得换位思考,他总是不记得。”
  “你可别说我不爱听的话,说了就赶走你。我呢,就这样了,也不一定哪一天,看心情吧,晚上总是难熬些,你们管不着。”
  “你帮帮我,到时候帮我在临北湖也找个地方,钱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离随青近一点就行,不够就麻烦小皑补一点啦,应该是够的。那个……以后来看我的时候也带玫瑰吧?随青以前给我买过一支,但是他当时没说话,我也没敢说。”
  “嗯……那些东西到时候问问能不能一起烧了?应该不能,我烧了是灰,那些东西烧了跟我不一样,那就跟我埋一起,信和日记烧给随青。”
  “你走吧,我说得头疼,烦死了。”
  秋月白站起来,一点一点展开她的手指,把玫瑰放进她的手心,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除了我妈妈,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勇敢更坚强的女孩。”
  “你不让我说,我不听你的话,就再多说两句。”秋月白站在病床边,把手放进口袋里,笑得灿烂,“江随青保护你这么多年,你不要自我伤害,拜托。”
  雪光映着日光,窗外一片明亮,金色暖光爬上床尾,方行律盯着看几秒,继而转过头,歪着脑袋对他回报同样明媚的笑。
  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没到,他只留了一支沾染过冬雪的玫瑰,关上门离开了。
  江既皑在门口等他,手里是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厚厚的信纸。他们把这些东西带过来,怕万一方行律愿意看,万一这些东西有用,可是秋月白不到时间就出来了,这些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秋月白和江既皑没有交流,没有对视,两个人默契又沉默地走人工通道。
  楼梯啊,楼梯是个好东西,可以慢慢走。江既皑可能因为走得太慢,手上懈怠了,竟然弄掉了两封信。
  秋月白走在后面,弯腰捡起来。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完整的信笺,只有内容,没有信封,行李箱里一共有十七张,现在这两张不是近期的,页角已经微微发黄。
  一张上写:
  谢谢随青哥,碱水面包很好吃,江值阿姨做甜品有大进步(帮我传话)。玻璃小熊也好看,放在太阳下面最好看,能在地上折射出彩虹一样的光。我不想把它挂在钥匙上,钥匙每天用,会磕坏,放在书包里了。
  那些坏小子没有再欺负我了,你还会等我吗?我攒了一点钱,如果你明天还等我,我是要请你吃炸鸡腿的(划掉),我们吃蛋糕吧,你喜欢吃甜的(笑脸),给小皑也带一个,他总是臭着脸,吓人。
  另一张上写:
  随青。
  你好些了吗?周五我去你家了,阿姨带你去透析了,看不着你。你难受坏了吧?我托小皑给你带了琴谱,你舒服一点可以练琴,好吗?
  我很想看看你,可我放学你就睡了,总是看不见你,我再不敢逃课回来了,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吧(笑脸)?
  再过两天就腊八了,我会煮腊八粥,阿姨煮的也好喝,你能不能一半吃阿姨煮的,一半吃我煮的?
  我还给你买蛋糕,买好的,你偷偷吃一点奶油,连小皑也不给知道,阿姨发现不了,我去医院问过医生了,可以少吃一点的。
  你别担心,小皑现在每天都跟我一起走,他没有欺负我,我弹弓打的比他强。学校里也没有人欺负我,还交到了好朋友。就是你能不能跟小皑说说,别总是凶巴巴地看我,我老是害怕他,算了,你别说了,他知道又要瞪我。
  幸福平安,随青。
  【作者有话说】
  极限十分钟,耶斯!
  第一百零二章我回来啦
  冬日凌冽的风呼啸又呼啸,盘旋且盘旋,钝刀子割肉。
  秋月白站在江舜面前,刻意挺着坚硬的骨头,让江舜有那么一秒以为他的脊椎除出了什么毛病。
  秋月白对江舜没有请他进门的举动表示出不满,他不认为自己要受这种待遇,于是在江舜还没开口说明来意的时候,转身要走。
  “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江舜骤然开口。
  秋月白已经跨出了一步,闻言停下来,转身面对他,很随意扬了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江舜很多年没有受过这么明显的无赖挑衅了,竟然笑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叹息:“我说,你这个样子,怎么降得住他?”
  江既皑竟然找了个这样的货色,他意外又愤怒。本身江既皑和男的搞对象就让他反对,还找了秋月白这么吊儿郎当的,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家生意也不错,从前也交女朋友,现在攀上我儿子,让我猜猜,是想干什么呢?”
  “他是昏了头,没见过世面,等他长大了,走到更高的阶层,你什么都不是,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好看?你爸妈还不知道吧,你是要气死他们吗?”
  秋月白很细致地观察着江舜,心里还是遗憾基因的强大,这个男人即使已经呈现出明显的老态,也能从眉眼处窥探到江既皑的影子,尤其是他皱眉的瞬间,简直令人扼腕叹息。
  江舜见他不说话,继续循循善诱:“你们都太年轻,爱玩儿嘛,我理解的,可是这么久了,玩也玩得差不多了,抓紧时间散了吧。我不希望把这种事情捅到明面上,让你父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