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秋月白没理他,长腿跨进门槛里,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照着肩膀又是一脚。
  “秋月白!”宋啸躲闪不及,被击中。他顾不上疼痛,赶紧站起来,跑到远处的柱子后面,“你疯了?!”
  秋月白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他,又要走过来踢,宋啸赶紧叫嚷:“江既皑!你就看着他打我啊!”
  他们可是一起剪头的交情!
  江既皑靠在门上,双手环抱,似笑非笑:“他说他要打死你,我拦不住。”
  秋月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朝宋啸走,宋啸赶紧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给我个挨打的理由!”
  秋月白点点头,说:“行,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傻子,真是傻子啊,他真的过去了。
  秋月白一巴掌直接呼到他的太阳穴上,宋啸被打懵了,趁着这个空档他又是一个肘击,脚也没闲着,顺脚就把宋啸叉倒在地,最后一秒都没停顿直接按着头,一条腿死死压在宋啸肚子上。流畅又漂亮的动作,院子里的狗和道长都目瞪口呆。
  江既皑觉得这一套和秋月白打他的那天有过之无不及。
  宋啸哭了:“你打我呜呜呜我都这样了你还打我呜呜呜——”
  秋月白锁他喉,目光恶毒,语气冰冷:“你再叫。”
  宋啸不叫了,只是一味地抽泣。
  “呃……这位小友……”道长走上前,“请不要发脾气。”
  秋月白还摁着宋啸,扭头眯着眼去看那道长,可这会儿天已经快要暗下去了,已经到了蓝调时刻,他的眼睛看不太清了。
  “江既皑,我看不清这道长长啥样。”他扭头看向江既皑。
  江既皑还靠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烟,抽了一口,吐出来,淡淡地说:“就那样儿。”
  秋月白点点头,扭回来问候道长:“你好。”
  道长似乎觉得自己被迁怒了,有些委屈:“这位小友,容贫道说两句公道话。”
  秋叶白说您说。
  道长问能不能先放过宋啸小友,你把他按在地上,把我的菜压死了。
  秋月白往下一看,还真是,所以他放开了宋啸。
  宋啸觉得这里没有他的好朋友了,他瑟瑟发抖,走在最后进屋。
  “干嘛打我……”他嘟囔着,手扶着腰。
  秋月白一听又要开打,江既皑这次把他拦下来了,但嘴里却说:“歇一会儿再打。”
  听听,听听,多体贴。
  宋啸想哭了。
  道长带他们去洗了把脸。洗脸的时候宋啸才看清秋月白的脸,黑乎乎脏兮兮的,再仔细看,衣服更脏,到处都是灰,裤子也破了口子。再看看江既皑,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狼狈。
  “你们俩野战了?”他语出惊人。
  道长手一抖。
  秋月白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差不多,我俩打不着车,开你那破烂挎斗子来的,上山拐弯的时候翻车了,差点死过去,也算是野战。”
  宋啸差点跪地上。
  道长的手又是一抖,说还好你们没死我家门口。
  秋月白说我马上把你U盘扔了。
  洗完脸,秋月白说这不行,得洗澡,道长指了指后院的小竹林:“那里面有水池,里面水管直接冲。”
  秋月白没洗过露天澡,有些为难:“洗手间呢?”
  道长说:“没有那玩意儿,只有茅坑儿,只能拉,不能洗。”
  秋月白问那天冷了怎么办,道长说天冷了就烧热水冲啊。
  反正怎么样都要露天。
  冲澡的时候他和江既皑一替一个给对方举着水管,道长给提供了新的舒肤佳香皂。江既皑为他冲后背的时间格外长,似乎在避开什么。
  “怎么了?”
  “这里摔青了。”有手指轻轻划了几下,很痒,“这里破了皮。”
  秋月白没感觉,只觉得洗干净好舒服:“没事儿,来,我给你冲。”
  他自己受伤觉得没事儿,又不疼,结果给江既皑冲的时候看见他肚子也青了一块,应该是撞石头上了,胳膊肘也蹭破了,妈的那个火又窜上来,穿上那狗道长给的樟脑丸味的道服就要去找宋啸。
  宋啸正在外面院子里喂大黄狗吃馍馍,一边摸狗头一边说从今以后秋月白和江既皑就是他亲兄弟。
  这番肺腑之言当事人没听见,秋月白还是要杀了他的。
  “好了,别真把他打死了。”江既皑用毛巾给他擦头发,“等会儿问问有没有药。”
  秋月白闷声不吭气。
  等真坐在饭桌上,才觉得饿,他们俩一天下来就吃了个煎饼果子。
  吃第三个馒头的时候秋月白明显看见道长欲言又止的眼神,一点好气都没有:“您别看我了,宋小友走的时候会给你布施的。”
  道长犹豫半晌,才提醒:“布施是佛教用语。”
  秋月白拿起第四个馒头:“那叫什么?”
  道长说咱不讲究那,现在统一叫捐款,扶贫也行,都一样。
  秋月白冷笑一声,又拿起一个馒头往江既皑手里塞:“吃,大口吃,来,吃鸡蛋。”
  江既皑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揪着馒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您这里有没有跌打药,还有治疗外伤的。”
  道长点头:“有的。”
  宋啸紧张兮兮地凑过来:“你受伤啦?”
  江既皑连看都没看他,继续揪着馒头吃。
  秋月白给他点脸面,免得他尴尬,语气依旧那死样子:“是啊,他受伤了,请问你怎么看。”
  宋啸寻思不怎么看,他用眼睛看,但是他不敢说,就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江哥,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江既皑喝了一口粥,淡漠地说:“你最好是。”
  宋啸连连点头:“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江既皑又说:“那你现在去找药。”
  宋啸马不停蹄拉着道长去找药。
  秋月白还在吃,吃得江既皑怀疑他长了两个胃:“你别吃了,等会儿又吃吐了。”
  秋月白把最后一口炒鸡蛋混着小白菜扒拉进嘴里,点点头,含含糊糊说好吧,不吃了。
  嘴角残留着酱汁,江既皑用纸巾帮他擦掉,本来想去洗碗,站起来又坐下,这碗不能他洗,得让宋啸洗。
  “怎么了?”秋月白从筐里拿了根黄瓜,咔嚓咔嚓地咬。
  江既皑摇摇头,提醒他:“你记得等会儿漱漱口,应该没法刷牙了。”
  秋月白点点头,把黄瓜戳到他脸上:“你尝尝,好吃。”
  江既皑咬了半口,水清滋味,带着青草气儿。
  吃完饭时间还早,道长把药给他们,说涂完药出来听课,洗涤一下心灵。
  他们今晚住在客房,别看这地方鸟不拉屎,修得还真有道观那味儿,挺大的。
  秋月白趴在床上,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后面撞成什么样了,怕疼。
  江既皑把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揉在他的淤青处,轻声哄他:“没事儿,不疼,是不是?”
  可是如果不用力药力渗不进去,也白搭,所以他用了不小的力气,疼得秋月白一抽。
  “嘶……轻点儿。”
  江既皑放松了一点力,慢慢揉着。清凉的药酒融化在皮肤上,有种磨砂般的质感,那块淤青面积不小,在后腰的位置,恰好是秋月白的敏感处。
  QZ
  “诶诶诶,你不对劲啊!”秋月白偏过头怪他,“咋还揉成三级动作片了?”
  江既皑一愣,笑起来:“你自己是妖精还怪我长白毛?”
  秋月白又趴了回去,哼哼唧唧:“你马上给我揉不行了。”
  江既皑盯着那块皮肤,心里怨宋啸,更怨自己。秋月白的身体原本干干净净,连块小疤痕都没有,他跑着玩了这么多年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不怨宋啸,只怨他。
  半晌,他低下身子,在那处长久地吻了吻。很对不起他,万分后悔,称不上心如刀绞,连痛苦都不及,可他很愧疚,心疼像蚂蚁缓慢啃食内脏。
  哎——
  “般般,我错了。”他含糊不清地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乳名,秋月白没听清,只听见他说自己错了。吓得他赶紧翻身坐起来,去捧他的脸亲:“没错没错,乖,乖。”
  他亲得毫无章法,慌里慌张,一边亲一边让他乖。
  是让他乖,还是喊他乖?不知道。只知道他也心疼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对着疼,不知道在疼些什么鬼东西。
  “你怎么了,慌什么?”这是江既皑在说话,他有些不解。
  “你怎么了?干嘛认错?”秋月白反问他。
  谁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类比甜柠檬。他们俩竟然各自有秘密,藏在这颗柠檬里,一个人放在甜里,一个人放在酸里。
  这爱谈的,竟然砸吧出一些荒谬意味来。蛮好笑的。
  过了一会儿,药干巴巴涂完,再也没有旖旎的情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