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既皑不爱吃奶油,大家默契地留出一块刮掉奶油的蛋糕胚,平安还在上面摞了三片完整的橘子片。
  一顿饭从傍晚吃到七八点,每个人都饕足。尤其是方行律,她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吃,酒也喝了不少,江既皑提醒她不要再吃了,她嘴上说好,手却不停,最后江既皑不得不按下她蠢蠢欲动的手。
  “你怎么回事?”江既皑皱着眉,“吃不饱似的。”
  方行律很遗憾:“好吃嘛。”
  她的嘴角,下巴,甚至鼻尖都沾着奶油。
  杜鹃“哎呀”道:“吃嘛吃嘛,女孩子多吃才健康,有肉才好看。”
  方行律看了杜鹃两眼,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凑过去吻了她额头,说:“我喜欢你,你真好。”
  杜鹃嗷呜了一声,紧接着脸爆红,像个傻子一样捧着自己的脸。
  宋啸冷笑一声,问她:“天象告诉你过你那正缘的性别吗?”
  杜鹃狂乱着摇头又点头,含糊着说都行都行。
  看吧,方行律已经到了男女通杀的地步。
  方行律笑起来,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个破音响,捣鼓了一阵,放了一首音乐,江既皑听了几秒,想起来了,这是杜鹃圆舞曲。
  杜鹃圆舞曲,方行律说,不单送给杜鹃,还送给今晚。
  杜鹃跑回屋,换上红裙子,和方行律一起跳圆舞曲。她们按着节拍,前进后退都张弛有度,跳错也没关系,人们只看见她们自由洒脱。
  结束的时候她们抱在一起笑,或许她们有些喝醉了,但她们好快乐的样子。
  直到有人敲门,她们才渐渐停止笑声。杜鹃嘴角挂着笑,她边念叨着下这么雨不知道是谁,边走过去想要开门。
  方行律拉住她:“我说几句话,再去开门,好吗?”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她第一次对人说话的时候,没有笑。
  杜鹃停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
  圆舞曲的余韵还在。
  第一句,她对所有人说——
  “谢谢你们,我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今天很完美,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天。”
  上午有爱人,下午属于自己,夜晚和朋友。
  第二句,她对江既皑说——
  “你讨厌我爸,是因为他打我,还是打过你?都没关系,我帮你报仇了,我杀了他。”
  她似乎又想笑。
  第三句,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呼吸,轻声说——“开门吧,亲爱的杜鹃。”
  她的笑容盛放开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短,但很满。
  第一,方行律很完美。
  第二,人人喜爱方行律。
  第三,播放方行律圆舞曲。
  第六十章夸张心碎(第三十天)
  直到所有人被带走,才有人恍惚间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怪不得,所以敲门声才这么明显。
  除了江既皑,所有人都对方行律认识不多,口供录了没多久就给放了。秋月白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十点,他蹲在警局门口执意不肯走,因为江既皑还没出来。
  他们之间没机会交流,连眼神交汇都被强令制止。
  他很想念他。
  “走吧,他今天应该出不来了。”宋啸说,“回家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秋月白摇头,江既皑有没有嫌疑他现在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生日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过了。
  宋啸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走远了一点,给他爸打电话。宋啸他爸效率很高,二十分钟就来了,可来了也没用,进了警局半个小时又光杆出来了,说不行,这属于跨省流窜,且性质恶劣,谁也不行。
  秋月白点点头,没说话。事实上他的心情很平静,他只是觉得遗憾。他的礼物还没送呢。
  可不能让所有人都陪着他在这儿等,他站起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不知道被谁扶好。
  笑一下吧,他想了想,扯开嘴角:“宋叔叔,别跟我爸妈说,也别跟我哥说。”
  宋啸他爸没搭理他,显然是不赞同。
  “走吧,咱们回去睡觉,困死了。”他叹了口气,“他妈的什么狗屁事儿。”
  要不说宋啸他爸效率高,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他哥电话就打过来了,结果说话的是他爸。秋月白自从成年就没听过他爸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跟他讲话,嘻嘻哈哈也没把他爸唬住,非要过来。
  过来就过来吧,今天晚上本来就不能睡。完了他爸他哥和他妈都来了,吓得宋啸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要不回家吧,明天我找人问问是不是真没事了。”他妈李槿说。
  谢天谢地,放在一个月以前他妈要是说让他回家,他能放炮庆祝,可现在不行,他的心钉在这儿了。
  “不回,我跟我朋友一起。”他说,“江既皑还没回来。”
  秋月湖说:“江舜能不管他儿子吗,用得着你操心。”
  他爸秋正风不住点头:“那老傻逼。”
  秋月白头疼得很,被吵吵得莫名生出一股火来,语气就有点不好:“别管我了,我真没事,江舜儿子也没事,我们都没事儿。”
  杜鹃和平安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估计还懵着。
  秋正风其实已经跟宋啸他爸沟通过了,确实没事,他只想让他回家,谁知道人家不愿意回去。秋月白脾气挺大的其实,他有时候也把握不好这个度,这会儿再说下去恐怕要吵起来,想了想,算了。
  但是临走的时候他偷偷问秋月白,那俩女孩是咋回事。秋月白说是房东和邻居,秋正风好像有点不信。
  再说一遍,天地良心,放在以前他也不会那么玩儿,他到底是有多浪荡他爸才会这么想?
  秋月白今夜没上二楼,后来他就一直在柜台边坐着,坐到凌晨,又坐到外面去了。杜鹃也没睡,和平安窝在柜台里面大眼瞪小眼。
  江既皑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舜。
  “你别进来。”江既皑站在门口说,“有话就在这儿说。”
  上一次他只是不让江舜进房间,现在连杜鹃楼也不让进了。他觉得江舜不配进。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江舜没在意这个:“跟我回家。”
  江既皑抬脚就走。
  江舜拉住他:“你怎么还不明白,这种地方出来的人只会给你的人生带来麻烦,就像这次一样,你想出国,想学油画,想出人头地,只能我给你。”
  是吗?秋月白站在不远处想,这些就是江既皑想的吗,他从来没说过。
  这话难听得刺耳,江既皑没有回头看杜鹃和平安,他嫌恶地皱着眉:“你别恶心我,我就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我就是这里的人,你高贵,那你赶紧滚。”
  江舜深吸一口气:“今天没有我,你现在还在警局。”
  江既皑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没有你两个小时之后我就无罪释放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关系被监视。”
  江舜哑口无言,顿了顿,突然看向秋月白。他似乎想跟秋月白说些什么,但秋月白没有看他。江舜看见他的视线一直在江既皑身上,对他这个叔叔置若罔闻。
  他觉得都是神经病,一个两个放着上层生活不去过,要在这个贫民窟里发臭发烂。
  他待不下去了,可他其实很有信心,他儿子不认他又怎么样,他才十九岁,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地位和权利意味着什么,他再恨他,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他走了,走得很快,仿佛橡林街的空气有毒,以致于他都忘了他极力巴结的儿子,从昨天开始,就不是十九岁了。
  江既皑原地站了两分钟,终于转过身来。秋月白和他隔着长长一个柜台的距离,却依旧可以看清楚他青白的脸,和倦怠的神色。
  他连这点都受不了,他连这些都觉得心痛。
  “来。”他冲江既皑招招手,“过来。”
  江既皑走过去,伸手抱住他。像个第一次自己走夜路的孩子。
  “我好困。”江既皑说,“饿,想喝水,还想上厕所。”
  秋月白的眼眶马上就要忍不住发热发酸,他心疼死了,他简直想把心挖出来喂给他。
  夸张吗?夸张吧,真不知道人怎么能发明得出来夸张这种修辞手法,竟然可以如此贴合他此刻的心境。
  凭什么不可以夸张?怎么就他妈的是夸张了?
  他的江既皑,他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他爱他,他受了哪怕一点点委屈,他怎么就不能——
  怎么就不能把心挖出来了?
  “走,走走,你上去洗洗澡换衣服,我去给你买吃的。”秋月白急切地想要松开他。
  没挣开。
  杜鹃和平安对视一眼,识趣地走开,说她们去买。
  她们真好,女孩子们真好啊。
  江既皑闻着秋月白身上的味道,干掉的汗味儿,酒味儿,火锅味儿,都让他觉得很好闻。
  “她把她继父砍死了,也不藏起来,就大咧咧地放屋里,天热,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