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养的花其实会咬人呢?
  谭沐溪本以为沈崇会想办法杀了她,这样以绝后患,总好过留一把还不知道有没有开刃的匕首放在床头。
  但是沈崇说得没错。
  她已经对这种被迫的联姻感到厌倦,感到怨恨。
  她甚至感觉自己每次与沈崇同床共枕时,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夫人,我们真是天作之合啊。”沈崇笑吟吟地说,“本以为你毫无反抗之心,本以为我会感到无聊……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地下室看一看呢?”
  地下室?
  这还是谭沐溪第一次听到沈崇主动向她提及与工作相关的事物。
  谭沐溪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但或许这是她做过最错误的选择。
  谭沐溪起先着实没料到自己日日夜夜居住的别墅下,会藏着如此巨大的一个地下室。
  这里密不透风,只有将灯打开,头顶的排风系统才会开始运作。
  沈崇大抵是个没什么艺术感的刽子手,不论他在这里做过什么,杀没杀过人,谭沐溪一眼扫过去,入目满是冰冷晃眼的白色墙壁跟防弹门。
  像一间停尸房。
  谭沐溪被头顶的排风系统吵得嗡嗡头疼,忍不住说:“有点吵。”
  “是吗?这还是我专门挑的呢。”沈崇说,“有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这里的时候,如果一点声音都没有,会让我有种已经死了的错觉。”
  这倒是。
  正如她方才所想,这儿就像一间停尸房。
  谭沐溪不想待了,但她确实很想知道这里有什么,于是忍着心里的一股恶心,继续看过去。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她从培养皿到实验台望过去,大约能明白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她拿起一只玻璃瓶,瓶中囚禁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那东西形似花朵却绝非植物,猩红的花瓣如毒蛇吐信般缓缓舒张,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微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花瓣"竟像活物般蠕动着,时而蜷曲时而舒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来自深渊的低语。
  整个瓶中的景象既美丽又令人战栗,像是将噩梦的片段凝固在了这方寸之间的玻璃牢笼里。
  。
  第70章 人不见了
  “你还会自己亲自动手吗?”
  她问。
  “有时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沈崇说,“但我已经叫人特地收拾过了,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谭沐溪能说什么?
  说谢谢?
  她一眼扫过,余光扫到某个物品时,忽然定住了。
  ——那是一条平安锁,是她给沈谌庆生时亲手带上的,他很少摘下。
  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
  她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沈谌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怨恨自己的父亲。
  明白他为什么即便是要带着年幼的弟弟逃走,也不肯留在这里。
  谭沐溪的心脏开始狂跳,她感到头晕目眩,呼吸沉重。
  “……你说的那个,异能进化,沈谌会成功吗?”
  他故意将那枚平安锁搁在这儿,铜色暗沉,红绳微皱,像一枚精心布置的诱饵。
  很显然,这个反应是出乎沈崇的意料的。
  “当然。”沈崇的声音凉薄得让谭沐溪心惊胆战,“异能进化是符合人体进化进程的,虽然没办法短时间内得到极快速度的提升,但也正因如此,成功率才会大大提升。”
  “更何况……他是个聪明孩子,他知道怎么让自己获得的利益最大化,他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
  ……
  “后来,我听说他投靠了一个外国人,并把这些年的研究全盘托出。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崇说得没错,沈谌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看人的眼光也非常的不错。”谭沐溪淡淡地说,“我起先不明白为什么他在投靠了他人的情况下,还要安排一个人来‘冒充’他,直到我得到你的消息之后,我才明白,他是为了你。”
  “沈裕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谭殊当然明白,每当他有困难之际,沈裕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像是未卜先知,又像早有预料。
  “意外吗?”谭沐溪说。
  谭殊垂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根头绳,一圈,又一圈。良久,才抬起眼,声音轻得像拂过冰面的风:“我从未在意过您。”
  “什么?”
  谭殊抬眼,说:“我没有您的记忆,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在成年后恰好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从未拥有过母爱,所以你说的这些对我而言,并没什么实感。”
  “你复仇也好,顺从也罢,跟我没什么关系。”谭殊站起身,莞尔道,“不过还是谢谢你肯把真相全盘托出。”
  谭沐溪喃喃道:“你可真是……”
  谭殊摇摇头,对钟栩说:“走吧。”
  钟栩静静看着他,或许一切尽在不严重,他只是应声:“好。”
  谭殊是期盼着谭沐溪的爱的,即便从未得到过。
  但正是从未得到过,因此他才如此渴望。
  他姓谭不是吗。
  那些无数个漆黑的夜晚,谭殊总是独自一人,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钟栩的脑中闪过了无数条思绪,这些思绪就像是抓不住的水流,从指缝里尽数溜走,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但意外再次发生了。
  异能者们的手刚刚触及别墅大门,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颤——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夜的寂静,刺目的火光从每一扇窗户喷薄而出。
  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气浪席卷而来,将最前排的异能者像落叶般掀飞——
  “小心!!”
  有人狂喝一声,碎石与玻璃碎片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呼啸,逼得众人连连后退,直到警戒线外才勉强稳住身形。
  浓烟翻滚中,整栋别墅如同被巨兽啃噬般,在众人眼前轰然坍塌!
  “……!”
  谭殊猛地回头,一阵冲天的热浪瞬间舔舐掉整座别墅,刺眼的猩红占据了他眼中所有的色彩。
  ……他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每一次吸气都像刀刮过肺叶,火辣辣的疼。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头绳的皮筋深深勒进腕骨,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撞击肋骨,仿佛要冲破这具可笑的躯壳。
  “我从未在意过您。”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出去的同时,却先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他双眼开始发黑,冷汗像是疯了一般侵蚀了每一处肌肤,蚕食了每一根神经。
  他在钟栩的呼喊中彻底昏死过去。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些梦由无数个不堪的往事组成,像倒放的卡带,昏黄的旧相片纷至沓来,孤独与悲伤快将他吞没。
  那是谭殊第一次见到沈谌杀人。
  他杀人的手法非常的干脆利落,甚至快到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在宰一头牲畜。
  当他提着那颗人头溜达的时候,多年之后的谭殊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沈崇会这么讨厌这个儿子。
  因为他实在是太野蛮了。
  一个上流家庭培育出来的孩子,却像个真正的屠夫一般,杀猪宰羊,将自己弄得一身血淋淋的,像是从丛林里误跑出来的野兽。
  谭殊渐渐明白了,沈家不需要沈谌这样的接班人。
  他对人命太过不敬畏,太过嚣张。
  比起接班人,他的确,更适合当一个刽子手。
  ……
  ……
  ……
  “我早说过了,你要……”
  “现在要怎么处理?”
  “现在总部那边……你知道我有多么……”
  “……唉。”
  这是谭殊昏昏沉沉听到的产物。
  他听到了钟栩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属于钟崖的争吵,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并将这一切的怒火都撒在了对方的身上。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挣扎着醒来,但眼皮实在是太重了。
  幸好他们二人的争吵并没有简单地结束,持续了极长的时间,谭殊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模模糊糊地醒过来。
  而门外的争吵声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钟崖说:“你说说看,怎么解决?你要成为共犯吗?”
  啊。
  谭殊总算听懂了。
  他彻底被发现了。
  “你为什么不明白?谭殊他是个杀人犯,还是他妈的现在呆在重症监护室,将来要被处决的那个人的弟弟,亲弟弟,他能是什么好人吗?这天底下的omega那么多,为什么你非得选他?”
  钟栩重复他的话:“为什么?”
  谭殊闭了闭眼,感到疲惫不已。
  对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