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谭殊触及不到,对方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应该跟你身上的异变有关,你父亲当年迫于无奈,所以才出此下策,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挽回。”段裴景说,“但我现在觉得奇怪的就是,谭殊会答应你父亲什么?”
  单单只是治病的话好说,但谭殊会做出什么抉择呢?
  “他会……”钟栩轻声说,“他会选择送死的。”
  ……谭殊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弯了弯。
  段裴景:“……什么意思?”
  “他会选择替沈谌死。”钟栩说,“这就是他深思熟虑下的结果。”
  段裴景有点烦躁:“我说话难听,你忍着,说白了他死了有什么用?他死了沈谌就会乖乖停手?如果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感白白去送死的话,还不如……”
  “会的。”
  “……什么?”
  “沈谌是有目的性的,他把自己和弟弟的童年具象化,制定一个以信仰为幌子的借口,用于复仇,谭殊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我有种直觉,他不会伤害谭殊。”
  “万一你的直觉失误了呢?”
  “不是还有你吗?”钟栩说,“做个局把人引出来就行了。”
  “我知道了,引出来之后呢?”
  “……”钟栩垂眸,“必要时刻杀了,如果谭殊做出什么动作,你帮我拦着。”
  ……
  ……
  灰烬里,钟栩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在临近的时候,忽然倒下——
  “钟栩!”
  咚——
  谭殊眨个眼的功夫,眼前忽然陷入一片漆黑,他再睁眼时,视野里满是刺眼的猩红色——
  是钟栩的。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些伤来自于刚才的那场打斗,而钟栩一直在硬撑着。
  “还有……”
  谭殊拿出异能存储罐,这里面还有他记录的治疗系异能,外伤的话,应该可以止血。
  再接触到钟栩的一瞬间,他的手腕忽然被一股巨力攥住,谭殊猝不及防被拉下身位,瞳孔里映射出来的不是钟栩的脸,而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
  属于沈谌的脸。
  他脸色苍白,瞳孔涣散,或许是因为生命垂危,脆弱到连脸颊出那道残忍的伤痕也跟着柔和了不少,看向谭殊的眼神复杂不已。
  血。
  到处都是血。
  他需要止血。
  但钟栩呢?
  他们两败俱伤了吗?
  如果他救了沈谌,钟栩会怎么样?
  ……对,段裴景在,白弘在,但沈谌只有他一个人了。
  “小书……”沈谌抓住他的衣领,一句又一句地喃喃着,“你怎么能……怎么能够……”
  “背叛我……伤害我……抛弃我……”
  ……与之前的慌张不同,听了这话之后,谭殊攥紧储存罐的手指渐渐松开,反倒平静了不少。
  背叛?
  伤害?
  抛弃?
  谭殊唇角微张,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做的事做不到。
  沈谌死了。
  死在他的眼前。
  他的尸体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忽然燃起熊熊大火,那样灼热滚烫的火焰仿佛能够烧尽人的骨灰与血液,谭殊被硬生生逼退好几步。
  他的视线模糊得不行,因为泼天的浓雾代替了大火,遮住了他的双眼。
  有人搭了他的肩膀。
  谭殊扭过头,是一张年轻的面庞。
  “老师。”小beta笑意盎然,“你继续说你的哥哥呀,你哥哥是怎样的人?”
  “啊……我哥他……”
  奇怪。
  他提过这件事吗?
  他有向别人提及自己的家事的习惯吗?
  谭殊一扫而过,满座的学生,他们抱着各自最感兴趣的礼物,准备献给自己最心爱的老师。
  谭殊记得了。
  这是他们小组第一次拿到科研奖,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聚在一块儿酌酒,推杯换盏的活动总需要些谈资,作为这场酒局的半个主角,谭殊不为人知的背景和过往自然成了大家的话题。
  谭殊当时喝了点酒,所以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说了吗?
  好像是说了的。
  “我哥他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小孩儿。”
  提问的学生被逗笑了,说道:“老师你够老成的,哪有说自己的兄长是小孩儿的。”
  谭殊也笑了,捂着隐隐作痛的头,默默不语。
  大家已然习惯谭殊的习惯,很快,这个插曲过去了,场面很快变得和谐起来。
  他们刚入学,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与奇趣,谭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头疼的太厉害了,让他无暇顾及。
  “对了老师。”有人问,“老师你恋爱了吗?”
  谭殊一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您又年轻又聪明呀,大家都有点好奇。”
  “是呀,追您的人很多吧,虽然传闻有点……但是我们似乎都没见过您对谁真正上过心。”
  谭殊怔怔地看着酒杯里澄黄的酒液,晶莹剔透的冰块在顶灯下闪着异样的光,像某种情绪撞入心扉,稀碎了一地。
  “咣当——!!”
  杯子摔落的声音,酒液跟碎玻璃混杂在一起,胡乱的不成样子。
  谭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先一步被掐住,对方的力气非常大,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往墙上顶。
  气管是非常脆弱的器官,也是离死亡非常接近的一个外露部位,他毫无反抗力,挣扎的过程中又碰倒了好几个杯子。
  “……呃……”谭殊瞳孔逐渐放大,可视的那只眼里,倒映出来的是属于钟栩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上现在遍布愤怒、痛恨、不可置信。
  “钟……放……”谭殊痛苦地拍打了几下他的手腕,但几乎是无动于衷。
  钟栩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里蕴含着风雨将临的风暴,寒意凌冽,杀心四起。
  ……这是怎么回事?
  谭殊艰难地打量他,他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陌生,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谭殊刚认识钟栩不久时的样子,而钟栩也如他所担忧般地痛恨着谭殊对他的欺骗与相识,他们的承诺、信任、水乳交融,仿佛都是昙花一现,而现在梦醒了。
  “——我要杀了你,以绝后患。”
  “…………哈。”谭殊已经被扼制得难以喘息,眼前甚至开始发黑,大脑里像是被一只手攥成了一团,狭窄而拥挤,不停地嗡嗡响。
  即便如此,他仍旧仰着头,冲着“钟栩”断断续续地笑出声,但由于呼吸道被扼死,笑声并不连贯。
  “你……”笑什么?
  谭殊冷冷注视着他,抓住他的手,漆黑的瞳孔里藏着无穷无尽的寒意。
  他嘴唇翕动,轻声说了什么。
  “……”
  “钟栩”眼神一变,谭殊在力竭的最后一秒,“嘭”一下摔倒在地上,他像是濒死的鱼重新获得水源,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取氧气。
  等他抬眼后,眼前的人早已消失了踪影。
  果然,是幻觉。
  第66章 兄弟
  可即便是幻觉,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却像是跗骨之蛆般缠着他,精神上所承受的压力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谭殊摸了摸脖颈,眼神变得锐利。
  幻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栩倒下开始?
  还是他解开异能开始。
  “砰——!!”
  “谭殊!!”
  剧烈的爆炸声跟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同响起,刹那间即便是谭殊的双眼还是模糊的,在转瞬即逝的功夫里他仍旧认出来了——
  是钟栩。
  是真的钟栩。
  他没昏过去?
  那异种??
  谭殊的双眼陡然睁大。
  有血腥味。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情形逐渐清晰,却犹如当头一棒。
  那能断臂重生的异种根本没有被杀掉,且成长了十倍不止,隐隐还有增长的趋势。
  一根触手破空朝他袭来,只差零点几秒就能将他贯穿。
  钟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赶到的,将谭殊推开了一寸,同时触手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
  他咬着牙,沾了血的那节触手顿时发出“滋滋”的烧焦声,很快腐蚀殆尽。
  谭殊意识到,这一招确实是管用的,但是消耗太大,远远跟不上他再生的速度。
  “……受伤没?”钟栩脸色隐隐有些发白,额间冒汗,照这样下去,他的体力很快就会被耗光。
  “……吃掉。”谭殊拿出治愈系的存储罐,尽量选择不去看他。
  ——必须找到源头,才能解决。
  “你去哪儿了?”
  钟栩说。
  谭殊猛的看向他。
  “我……”
  他能说什么?能怎么解释?
  他剩下的话,咽回了喉咙里,因为钟栩的脖颈处已经有若隐若现的蝴蝶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