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不喜欢当狗,所以不用拿陈年旧事来压我。”谭殊没继续说,从杯底的小票里抽出两张红色大钞,往前一递,“请你喝的,多喝几杯。”
  沈裕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门离去了。
  ……
  ……
  十三年前的往事对谭殊而言,已经是过眼云烟,时间的长河太过磅礴,即便是刻在岩石上,也经不起数十年的蹉跎。
  谭殊自觉记性不怎么样,偏偏那段往事却比风沙后的刻痕更加历久弥新。
  谭殊摩挲着指腹,在晦暗脱色的相册里,浮现出了属于那张年轻又莽撞的Alpha的脸,不禁勾了一下嘴角。
  这么容易被骗。
  一次两次就算了,即便亲手撕开了他的可憎的面目,还是一头扎了进来。
  莽撞到让人匪夷所思。
  可惜了。
  他已经没有腺体了。
  如果有的话,或许真的会选择跟钟栩在一起。
  长途跋涉后,有个地方歇脚的感觉很是不错。
  【老师,“异变”到底是什么?】
  十八岁的谭殊曾经这么问过瞿玉青。
  “你觉得呢。”瞿玉青反问他。
  谭殊想了想,折中了个较为官方的回答:“人类进化下的失败品。”
  瞿玉青理了理袖口,悠悠地问:“你觉得是进化?”
  当初的谭殊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经忘了,谭殊也懒得去费心思多想。
  临近早春的风已经没这么凉了,闹市区的人流量更是多到不可想象,已经有好几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等第三个小朋友不小心撞到他后,他看着对方惊慌失措地道歉,温和地说:“没事的,走路的时候要小心,别摔跤了。”
  他回过头,沈裕已经不在咖啡厅了。
  “……或许是进化呢。”
  谭殊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边,忽然喃喃道。
  “唉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谭殊又被撞到肩膀了。
  他有点瘦,不禁撞,碰到他的又是个五大三粗的健身汉子,谭殊差点摔倒,因此衣领后方一直被“夹着”的固体物“骨碌碌”地滚落了。
  ……他扶着对方的手,耳朵里不断灌输着对方喋喋不休的道歉声,视线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凝在了地上被撞掉的小玩意儿上。
  ——那是个微型监听器。
  谭殊向来很谨慎,没几个人能真正近得了他的身,巧的是,他最近鬼迷心窍,钟栩就算一个。
  “你好,您没事吧?”‘罪魁祸首’见他久久不语,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十分昂贵的纪念品,心中惴惴,不安地问,“这个很贵吗?多少钱?要不我赔您吧?”
  “……不用。”谭殊笑起来有亲和力,他把监听器捡起来,催促般地说,“再见。”
  “……哦,哦……”对方先是愣了一会儿,没弄清谭殊的真正目的,但见他好像也没有介意的意思,再次表达了歉意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谭殊在原地呆了很久,视线放空,盯着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的路人甲久久不语。
  良久后忽然笑了一下,品不出是个什么含义。
  第52章 沈夫人
  “……”
  钟栩啊钟栩。
  还真是小瞧你了。
  谭殊笑意越来越深。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瞿玉青的。
  瞿玉青问他“异变是否是进化。”
  谭殊说“不是。”
  “畸形的怪物,应该被清除。”十八岁的谭殊的眸光微垂,说出的话却像柄重锤般,狠狠砸到了对方的心底。
  ……
  ……
  *
  “钟栩?怎么了?你在听什么?”源嘉嘉见钟栩摘下耳机,问道。
  “没什么。”钟栩摇首,表情没什么变化,“去见见陈懿吧。”
  ……
  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钟栩在医院简单做了个包扎,办了出院手续。
  白弘也终于如愿以偿当了回司机,几人驱车回到了监管局的审讯中心。
  段裴景已经跟陈懿聊了好几回了,可惜他什么都不说,非得等着钟栩才肯开口。
  段裴景甚至让江馁跟他见过面,但陈懿的反应不像作假,他不认识江馁。可见他的确跟异变实验没有关系。
  钟栩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打着绷带,行色匆匆,看着的确不怎么体面。
  好在他脸生的好看,身高腿长的,气质仍旧不容忽视。
  他一亮相,陈懿的眼睛就亮了。
  钟栩坐下后,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跟钟崖是什么关系?”
  钟栩的心境本来正波澜起伏着,闻言瞬间就绷紧了。
  他掀起眼皮,手指在座椅扶手处反复敲着:
  “怎么?”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们两个都信钟,又都跟沈……谭殊有关联,你怎么会这么在意他们两个的事?”陈懿说,“他是你什么人?”
  钟栩也不瞒着了,直说道:“他是我哥。”
  陈懿愣住了:“你哥?难怪,难怪……”
  钟栩:“钟崖跟谭殊怎么了,他们真的认识?”
  “谈不上认识……顶多算有点交集。”陈懿在这住了几天,都不肯说,一见到钟栩,真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说出来了:
  “他们两是同一个专业的,我说没交集,恐怕你也不信。但说实在的,钟崖这个人,我了解并不深,不过他的流言蜚语可真不少。”
  钟栩平静地说:“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人总要留个后手,大难不死,再怎么想不开,也想开了。”陈懿有些尴尬,“不过有件事我没骗你,我真的不认识钟崖……不,应该说,他不认识我。”
  钟栩一副洗耳恭听状。
  “你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但毕竟有谭殊在,他就常年稳居老二位……说起来,他真还追过谭殊,这也难怪,谭殊虽然腺体受伤了,可归根究底是个omega,没几个人拿他当回事儿,这一下子冒出个有颜又有本事的,大家伙儿稀罕的不行,真喜欢的占一半,看热闹的又占一半吧。”
  钟栩觉得不对:“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他是omega的?”
  “他的腺体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没了,为什么看不出来?”陈懿奇怪道,“如果换作现在的话,那的确不好猜。估计喷了抑制剂,所以我有点儿闻不出来。”
  只是受伤?
  谭殊那个时候,还没割除?
  钟栩于是问:“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旧伤,没人知道。”陈懿摇头,“你也喜欢他?”
  钟栩没理会他下半句话,继续问:“钟崖跟谭殊闹过矛盾?”
  “不是矛盾,是偏见。”陈懿说,“这得从谭殊的追求者们说起。”
  这个“们”字让钟栩的眉心跳了跳,没急着出声。
  “我们当时是双人寝,我跟他就是舍友,而且是大三才碰的面。”陈懿见钟栩神色不对,无奈道,“没什么可交代的,他一整个学期也就回来个两三回,别看他老是笑嘻嘻的,实际上性格孤僻得很,我们虽然是混合寝,但就没见过他几回。如果不是舍友的话,估计连话都说不上。”
  “他这个人吧,说他友善,说他刻薄,总之什么评价都有。”陈懿说,“钟崖当时追过他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我们不熟,但尖子生之间的爱情故事总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当时我们学校那表白墙都少了很多,毕竟钟崖有钱又聪明,还长了张英俊的脸,没人会觉得沈殊会拒绝。”
  钟栩猜:“他拒绝了?”
  陈懿摇头:“是钟崖不追了。”
  钟崖本就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非给他安个情种的头衔未免太牵强。
  但钟栩直觉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谭殊,他从那天后,整个人都变了。”陈懿说,“面容没变,神态也算正常,但眼神却有了细微的转变。你见过屠宰场要被杀之前的牛羊的眼睛吗?不止惊恐,更多是仇恨,他恨着谁……最重要的是,那天之后,他的腺体没了。”
  钟栩摩挲着手指,缓缓说:“我听说过他一些不好的传闻。”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说他杀人了是吗?”陈懿有点纠结,“说实在的,就算现在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当年那件事情,真不一定是他干的。”
  “为什么?”
  “直觉。”陈懿抹了抹脸,叹息说,“他虽然要求高,可人确实是不坏的,即便你告诉我他是个杀人狂,我也觉得谭殊肯定有苦衷。”
  钟栩还是问:“为什么?”
  “因为他有点圣母。”陈懿说的很认真。
  钟栩真没理解到,有些费解:“……圣母?”
  “他不是成绩好嘛,就有不少人抄他作业,甚至有人直接把他的作业,换个了名字,就展出了。”陈懿说,“可医药学这东西抄起来哪儿那么容易,当事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但谭殊不追究。有人就问他,为什么不追究?他就笑着说,因为他们都不容易,不想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