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几枚大口径子弹悉数射到了各个角落,即将报废的车彻底无用,倏地爆开在空气中——
  “……杀人了!”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跟交叠起伏的脚步声乱成一团,惊惧地往外逃命。
  但钟栩明白,谭殊是不会杀他们的。
  不是善心大发,而是他能力不够。
  ——只能用热兵器抗衡异能者的谭殊,如果想要应对钟栩,就只能舍弃“目击者”,哪怕从此之后只能当个通缉犯,也好过当场被钟栩给抓走。
  ——但他的OS1药剂是怎么来的?
  段裴景跟他说过,这是一种非法提升异能等级的药剂,但必须与信息素相辅相成,虽然谭殊已经没有腺体了,以他的脑子,加以完善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总归要有渠道。
  是谁给他的?
  没有证据,仅凭直觉,钟栩的脑海中,忽而浮现起谭殊口中的那个,哥哥。
  【他跟他哥哥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当时的荀卓知这么跟他说,
  【我听人说他哥哥也是个天才,但不知道得罪谁了,被人弄死了。】
  钟栩直觉谭殊绝不会无故提及一个死人。
  与其说是嘴漏,误导,不如说是故意引导。
  纷杂的思绪拧成了一团麻线,还没来得及理清,钟栩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迅速往侧边躲开,身旁的栅栏围墙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掀起的尘灰遮住了口鼻与视线。
  ……艹,他哪来的霰弹枪。
  “……哈。”钟栩偏头吐掉一口血,一抬头,谭殊居然还巧笑嫣然地冲他摆了摆手。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本以为这一发子弹是为了掩人耳目,从而逃跑,没成想他居然连步子都不挪。
  “——谭殊。”钟栩叫他。
  谭殊也很有耐心:“嗯?”
  “你真他妈是个混球啊。”
  钟栩如是说,下一秒,他消失在原地,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被高阶的Alpha信息素充斥,只在转瞬间就逼近了房间里唯一的Omega。
  谭殊也如实被压得很厉害,心跳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像被架在火上烧得滚烫了一般,咕噜咕噜地皮肉里狂跳。
  钟栩的目光冰冷,眼下的蝴蝶花纹骤然闪了一秒,就在五指即将接触到Omega的一瞬间,所有精神力尽数消失。
  他没抓到人,反而自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谭殊笑眯眯地说,“其实给你的抑制剂,我动了点儿手脚。”
  钟栩:“……”
  这感觉可比精神力暴走要难受多了,像无数只蚂蚁齐齐上阵,从毛孔里渗入骨髓,细细麻麻地啃噬着身体里的每一丝残存的精力。
  偏偏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任凭身体里的力量一寸一寸地流失。
  钟栩仰面朝上,瞳孔里倒映出谭殊的动作。
  Omega从口袋里抽出一把短刃,随手在身上擦了擦刀刃后,对准地上的人,轻飘飘地说:“可能会有点儿痛,忍一下哦。”
  之后的事钟栩已经不清楚了,皮肉的痛楚是肯定的,可能是精神力逐渐流失的感受比前者难挨多了,所以相较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
  细细品来,还有别样的刺痛,像有根针管扎进了胳膊,钟栩思来想去,只能够去猜谭殊是不是抽血了。
  分明落入圈套的人是他,成为待宰羔羊的人还是他,束手无策的人仍旧是他,但此时此刻,钟栩的心境居然无比平和。
  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内心居然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好像在某一刻,忽然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人。
  ——都已经答应你了,还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呢。
  钟栩在心里这么想着,刚想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50章 非常措施
  【你是个小少爷吧。】
  眉眼精致的少年omega半蹲在他眼前,视线从天花板天旋地转,清晰地看清那对笑意盈盈的眉眼。
  钟栩搞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样个姿势跟状态,才让人能这样半蹲着从头顶从上至下看着他。
  他彼时还小,没什么防备,加上大脑发胀,太阳穴突突疼,别人问,他下意识就答了:“我……”
  才开了个头,钟栩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不知如何回答,呜咽了半天。
  “钟家的小少爷。”omega对他说,“你们家真狠心,舍得把你送来做移植融合手术。”
  “很痛的哦,忍得住吗?”
  他年纪不大,说话却轻柔和软,像一捧温泉水浇入心底,从心窝暖入四肢百骸,就连一直折磨他的隐隐作痛都得以缓解。
  他迷迷糊糊地说:“不打麻药吗?”
  “……”对方愣了一下,没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钟栩的脸,笑了,
  “我不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
  “我不知道。”omega说,“我有个能拒绝实验的办法,想听吗?”
  钟栩微微眯起眼睛,思维还飘飘然地浮着。
  omega的嘴唇动了动,但钟栩已经被大脑的疼痛折磨得意识不清了,天花板的镁光灯亮得吓人,一簇接着一簇,像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光影交错,刺激得他的生理眼泪蓄积,眼一眨,顺着脸颊滚落。
  事到如今,他才堪堪从对方的嘴型里大概判断出,他在说什么。
  他说:
  【把自己的腺体破坏掉就好了,很简单。】
  “……”
  “……”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着急,一上一下,安静地分开思索这离奇的解决方案。
  好半晌后,钟栩才慢吞吞地说:
  “好办法啊。”
  谭殊一愣,笑了。
  “会死吗?”
  “会。”谭殊笑意更深,促狭道,“也可能不会。”
  “那算了。”本以为是贪生怕死,但钟栩给出的回答是,
  “我还不能死。”
  “为什么?”
  “因为我要是死了,会死更多人。”钟栩还晕头转向着,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分不清好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他们说了,我可能会成为最后一个实验体。”
  “你被耍了。”谭殊略带叹息,安慰他,“需要我救你么?”
  钟栩已经忘了自己的回答是什么,他还是来救他了。
  再次见面,对方比印象里更加抽条,面上仍旧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有些明显,看着比从前略带森冷。
  他被困在玻璃的另一边,谭殊隔着玻璃面,用食指指了指他,仿佛在说:
  【我就说吧,看,你被耍了。】
  钟栩其实很想再和他说说话,但直到玻璃被打碎,器皿里的水倾泻而出,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满房的警报声里消失了。
  钟栩的最后一眼,是对方那节白皙的腺体上,被包裹的伤口,包扎手法够呛,还在渗血。
  所以在醒来时,钟栩的一个想法是“原来是你啊。”
  “人跑了。”段裴景这么跟他说,但并不生气,“好好休息,别多想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抱歉。”钟栩这么说。
  段裴景顿了顿,说:“没事,人之常情,换作是我,我也狠不下心。”
  “我不是狠不下心。”钟栩撑起半边身体,靠在病床护栏上,“凶手绝对不是他。”
  “嗯,你说说看?”
  “他是个聪明人,荀卓知每每提及他,都赞不绝口。如果他要策划一场犯罪,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吗?”
  段裴景看他一会儿,最后叹息着坐下:“本来是不想跟你说,让你内疚一阵子……其实我觉得也不太像。”
  “虽然有些人就喜欢耍小聪明,但谭殊没动机。”段裴景说,“你知道他有个哥哥吗?”
  钟栩抬眼:“我知道。”
  “沈谌,年龄不详,跟沈殊……现在叫谭殊是兄弟,当爹妈的一个死了,一个家暴。两兄弟从小相依为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个叫沈谌的,说是为了报仇,早就死在了火灾里,只有弟弟活了下来。”段裴景说,
  “但我了解到,沈谌这个人在死之前,信教。”
  钟栩说:“他没死?”
  “很有可能。”段裴景说,“沈谌虽然信教,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假教徒。他有个习惯,喜欢把十字架故意磕坏一个角,用于反抗。虽然后来被发现了,但习惯是没那么容易改掉的。”
  “前几年吧,也就是这个事件兴起的一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同样相似的十字架吊坠。”
  钟栩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如果是遗漏的话,未免也太频繁了。
  如果是陷阱的话,同样太显眼了。
  总不能像谭殊一样,是故意的。
  动机呢?
  “这两兄弟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看来你要出局了。”段裴景说,“或者你觉得谭殊会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