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所有的话在嘴边徘徊了几圈,终究有些不忍,但为了缕清真相,尽快找到沈商恩,秦风不得不残忍地将事实和盘托出:“叔叔,顾远庭和柏菡在十一年前就去世了。”
  秦修言双眼一怔:“不可能。”他攥紧秦风的手,脸颊已湿了大片,“他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怎么、怎么会这样?”
  “其实,”秦风叹了口气,斟酌着措辞,“在您住院之后,沈商恩就被送回了泰晤城。而Y.C.这个项目也没有停止,一直持续到顾远庭夫妇去世前,都在进行当中。”
  秦修言在不可置信中,忘记了呼吸。霎时间,一些画面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砸向自己,令他眼前犯花,头痛欲裂。
  ——为什么出尔反尔?你不是答应了停止Y.C.的开发?
  ——省省吧,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劝他们继续留在公司!
  ——唔......这是什么?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你这个疯子,我绝不会为虎作伥!
  而那道如恶魔般的声音,终于从地狱里爬出来,重现在他的耳边。
  “秦宇霖可以是你的软肋,那么,你也可以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秦修言,即使没有你,Y.C.也不会停。在这疗养院里,安心度过你的余生吧。”
  此刻,床上的人已泣不成声。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把顾远庭和柏菡牵扯进了LeapAI。如果当初知道这个项目会偏离初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更不会拉无辜的人下水。
  “他们是怎么死的?”秦修言颤抖着问,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无法承载再多的悲伤,却依旧执着于真相。
  秦风抿了下唇:“燃气意外泄露导致,那栋房子瞬间炸成了废墟,而顾远庭夫妇当时正在家中。”
  “那场意外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里斯一家高级餐厅的顶楼,袁瑾擦拭完嘴角,不紧不慢地问。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两个小时前,他被秦宇霖带到了这里。对方不急,自己更不用着急。饿了一天,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随便点了几样,就埋头吃起来。耳边是春季的晚风,偶尔还夹杂几句秦宇霖无意义的调侃。酒足饭饱,他便收起了耐心,索性将话题引到这上面。
  “十一年前?”秦宇霖看着袁瑾,忽地笑了下。他拿起桌上的酒,慢慢饮下一口:“我说没有你信么。”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宝们的海星,大孩子们节日快乐。
  第45章 宣战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疗养院门口,熄火后周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墙角探出的那棵老树,在月光下洒落几片斑驳的光影,像时间的碎片,悄无声息地流淌。
  “你放心,叔叔我们一定会平安送回来。”袁瑾去解安全带,被秦宇霖一把按住。他索性松开手,盯着近在咫尺的秦宇霖,一脸无所谓地说,“如果你想玩人质互换的把戏,我可以奉陪——”
  秦宇霖上半身往前一倾,封上了他的唇。两唇相触的瞬间,他感到袁瑾的轻颤。他想搂住眼前人,不过还是没有伸出手。
  时间好像只过去一秒,又好像过去很久,秦宇霖留恋那股熟悉的温热,仿佛岛上的那段时光从没有真正过去。最终,他只在袁瑾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般,在袁瑾抬手要推开他之际,已经往后退开。
  “你可以下车了。”秦宇霖说完便坐直身体,不再看他。密闭的空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
  袁瑾回神后迅速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手刚碰上去,兜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动静之大,让他瞬间反应过来,不只是他的,一同响起的还有秦宇霖的手机。
  他回头看去,视线交汇之时,彼此都察觉出一种不详的预兆。袁瑾和秦宇霖同时掏出手机,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然而屏幕里跳出的内容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个仅仅十分钟左右的视频动画,篇幅不长,但画面黑暗惊悚,故事倒是简单易懂。
  一对年轻的华人夫妇,他们为公司奉献了半生,然而命运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中戛然而止,仿佛一场午夜噩梦,悄无声息地吞噬了他们原本拥有的一切。
  最后血淋淋的一行字,占满了整个屏幕——Tellthetruth.
  接着,疗养院里的灯一层层亮起,然后是由远及近,高矮不一的楼房,整片区域,一瞬间,恍如白昼。
  “咔哒”一声,车门上锁。在袁瑾的诧异当中,秦宇霖冷笑一声,打转方向盘,启动汽车:“Vincent已经没时间了,我必须现在就将爸爸接出来。”
  车身如一道黑影闪出霍菲尔大道,袁瑾眉头紧锁,目视着前方:“我不可能将地址告诉你。”
  秦宇霖将油门一踩到底,随即报出一串地址。
  “你,”袁瑾猛地看向他,杏目圆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车以最高时速驶上通往郊区的路,秦宇霖冷着声音开口:“两个小时前。”
  “那怎么……”袁瑾话出口后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他听到秦宇霖说。
  “就这么愿意不吃不喝地跟在他后面连轴转?”秦宇霖嗤笑,“不过,我没想到他这么没用,期限还没到,娄子就捅破了。”他偏过头看了袁瑾一眼,“你也得跟我走。”
  凌晨一点,大宅里灯火通明,秦风坐在一楼大堂,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两通电话。一通来自A先生,一通来自秦四爷。两人的目的一致,均是逼他交出沈商恩的行踪,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除了几天前遥遥相望的一眼,以及确认对方目前仍在国内,秦风几乎没有任何线索。即便有,他也绝不会透露半分。之前他就没有考虑过将人交出去,现在视频事件发生后,他更无可奉告。
  他捏着手机,知道风雨欲来,现下是什么都不愿意思考了,只盼着沈商恩能平平安安地躲过去。大堂里的安静被一串刹车声打破,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秦风,视频你看了么?”袁瑾快步走进来,旁边跟着秦宇霖。
  秦风顾不上回答袁瑾的问题,冲上去一把抓住秦宇霖的衣领,疾言厉色道:“那场爆炸案是不是你做的?”
  “松手。”秦宇霖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正了下领口,就往楼上走,“你想死我不拦着,但我得把我爸救出来。”
  秦风还想上前被袁瑾拉住:“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A先生的人也许马上就到,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十分钟后,秦宇霖抱着秦修言下了楼,路过袁瑾身边时,停下来对他说:“如果后悔了,你知道去哪儿找我。”说罢,就抱着秦修言出了门厅。
  黑色轿车很快驶出宅院,而秦风让人将卓医生送走后,建议袁瑾现在就跟学校申请病假:“我送你出国,等事情处理完再接你回来。”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袁瑾问。
  “今天的视频,不仅仅是我们,不仅仅是里斯,只要信号覆盖、有网络的地方,都收到了。”秦风抿了下唇,眉头痛苦地拧到一块儿,“沈商恩的矛头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向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宣战,整个秦家都脱不开干系。”
  事情闹到现在,即使最后能够平息,安德烈那方也会发难。秦风没有退路也没想着后退,但不能拖无辜的人下水。
  袁瑾上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语气坚决:“我不能走,情况发展成这样,我担心你更担心沈商恩。他只是想让当年的案件重现,让始作俑者浮出水面,让那些应该付出代价的人受到惩罚。而其他人,不会也不该受到牵连。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在那帮人之前找到他,然后把他藏起来。”
  秦风拧眉深吸一口气:“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袁瑾抱住他,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上,顺着他的头发轻抚:“那就不要想了,你连续熬了这么久,今晚先好好睡上一觉,管他明天是狂风暴雨还是巨浪滔天。”
  已经过了凌晨,郊区大道上一个车影都没有。袁瑾难得将车速飙到最高,他看了眼陷在副驾面朝着车窗外出神的秦风,点开了音乐。顷刻间,车内响起高亢激昂的曲子,仍是他们熟悉的那一首。
  “听这么多年不腻么?”袁瑾轻笑。他本打算放首舒缓一点的音乐,平复一下秦风的心绪,最好能让他在车上就睡着。现在倒好,像打了八斤鸡血,简直要睁眼到天亮的节奏。于是,他试着去调,左按右按,还是这一首。
  “别弄了。”秦风终于有了动静,他把头转过来,瞥了眼屏幕,说,“就这一首,习惯了。”
  袁瑾有些诧异,这种不管情绪好赖环境变换只钟情于一首曲子的情况,在心理学上可以被认为是“认知僵化”,也可以是“情绪稳态”,甚至是“专注性依赖”。他不清楚秦风属于哪一种,也不想着帮助他改变,只要对方愿意,想怎么样都行。
  两人回了庄园,睡了整整八个小时后,迎来了第一波兴师问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