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那几个黑衣人得了安思明的银钱便先离去了,反正只是个驼子,又跑不了,落在村口由安思明一人照看着。
  安思明便去林子里生了堆篝火,把白雪绑着,自己拽着麻绳睡一晚上。白雪在马上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知即将对自己不利,但她也无所谓,就算是卖了也不过是换个人家生活,说不准真比安家好,遂未着意逃跑。
  天明,村口的路障打开,安思明勒着白雪从偏僻的小径进去,在一座荒山后边找到了王家。
  虽说是兄弟七个,却只有瓦房三间、鸡棚一个,屋檐也是漏的。鸡棚边的房子堆满农具,瞧着黑黢黢的一片,另外两间住人。安思明喊了一声,那两间房子里便走出五六个农户打扮的人来,一俱的精壮汉子,有胖有瘦,个子都不矮。
  安思明见了王家兄弟,寻思这些人有手有脚的,即便出卖力气也能过得不错,却净是懒汉,大白天的都窝着睡觉,难怪他家这般穷。
  “就是她?”兄弟几人见牵来的是个驼子,还又老又黑,胆子还小,表示有些不满意。
  白雪瑟瑟地发抖,直往安思明身后退,她没想到竟是要将她卖给七个人。
  安思明不耐烦地拴紧她,打商量,“驼子怎么了,别瞧不起驼子,我家这驼子力气格外大,能扛活,卖给你们一家,不仅包了你们家的子孙后代,还能下田干活,打水做饭,冬天掉冰水里都死不了,皮糙肉厚的,划算着。”
  兄弟几个互望一眼,“样貌太丑了,你也没事先说是个驼子,毕竟是买来当老婆的,这价格不划算。”
  人已到这了,总不能再费力牵回去,安思明只好让他们一些价,最终不足一两银子将她卖了。
  白雪颤抖地跪在地上求安思明,“二弟,别卖我,别卖给这家!我回家去一定不再偷嘴,我会好好干活的,我还能再加一份工!”
  安思明也有几分可惜,道:“嫂子,不是我不肯救你,是咱们家有新嫂子了,你就显得多余了。你说你这么个驼子,杂草一般没人在乎的人物,你还这么想不开,非要活着,若我是你,早就寻个墙角撞死了。”
  白雪泪光莹莹,跪在地上,终是瞧着安思明收了银子走了。
  第56章 香火道
  兄弟七人讲究地置办了花红酒礼,把三间瓦屋装点了一番才拜堂。
  买不起喜服,只拿块红布披了做个意思,由老大代七人拜堂,押了白雪走到中堂来。
  白雪恐惧至极,连连往后蹬腿,反复跪下去,又被兄弟七个拎起来。
  “大哥,这女人不肯拜堂怎么办?”
  老大瞧着,很是不满,长得这般邋遢,还学什么贞洁烈女。“先打一顿,让她吃吃苦。”
  说着,兄弟七个便按住白雪打起来。这几个男子的拳头俱是铁一般梆硬,不消三两下白雪便吃不消了,拔掉塞住嘴的白布,竟然一大口鲜血吐出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干活,烧饭,我会扛沙包!”
  七个男子又是拳打脚踢,“当了老婆这些事你也得照做!”
  不多时,白雪身下便渗出了血迹,双目惨淡,鼻青脸肿,手虽用力抠在砖缝里,但爬不起来了。
  “大哥,打重了!今天不好拜堂了,怎么办!”
  “你们这些废物,谁说不好拜了?这不就拜了!”老大两手拽着白雪,将她扶了起来,颤巍巍地对着烛火立着。
  “行了行了,意思下行了,快去洞房吧。”
  虽然是陷入了这种境地,但白雪除了感觉比平常更悲伤一些,亦无别的想法。她逆来顺受惯了,到这里也不过是换种活法罢了。
  正当兄弟七人手忙脚乱要把白雪抬进屋里去时,天外却飞来一道清光,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奔了下来,见果然是白雪,大吼一声,飞出一记剑光,霎时断了七个兄弟的胳膊。
  “什么人!”七人大惊。林祯风尘仆仆地滚进来,一眼望见白雪这满身是血的样子,张口便是泣不成声。“白师姐!我该早来的!”
  这林祯的模样她也有些忘了,今日见了,又回忆一番才想起,原来是林祯。
  带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弟弟,玉华宗,怎么回来了?”
  林祯听了这一句,涌出的泪如海河般,“你说玉华宗,你说玉华宗!师姐,你如今怎么这样任凭凡人欺负了!你从前教训我们的劲头呢,你还记得松楹门吗?白师姐!”
  “什么?松楹门......”
  模模糊糊地,又有大片苍翠的群山在脑海中闪过,白雪直觉那不是好的回忆,不肯细想,摇摇头,将之弃了。
  林祯疯了一般站起身,将兄弟七人瞬间斩杀,又气势腾腾地要回去杀安家众人。白雪拉住他,因伤势太严重,又有血迹流出来,林祯只能先守在此地,为她疗伤。
  服了丹药,又歇息一天整,白雪恢复了些。
  林祯这趟下山是为师门办事,想到白雪不知境况如何,怕安家欺负她,便特意折来秀水城,没想到真是来对了。路上遇到几个黑衣人,见他们鬼鬼祟祟,竟从一座山坳里出来,便飞了下来多方逼问。越问破绽越多,这些人描述的女驼子听上去简直就是白雪,不及打杀,他赶紧飞来此处查看。
  林祯待白雪好透,心想,万不能再将她留在此地了,哪怕带回自己雍州老家,都比在这好。
  林祯问,“黑红符呢?你怎么不用?我特意留了给你护身用的!”
  白雪又被符这个字眼触了一触,卑微地,“那个是仙人用的,我是凡人,我怎么能用......”
  林祯沉默,无言以对。
  这趟下山任务紧,恐怕没太多时间陪白雪,待她再好一些后,林祯便背着她启程,预备重新找个好地方。
  摆出飞剑,山川都抛在了脚下。白雪紧张地立着,死死抓住林祯,御空飞行的滋味她已经很陌生了。
  见下方层林尽染,数骑秋烟,一蒿寒汐。千般小景汇入无边的秋色风华中,漠漠茫茫,天地浩大。不由心动神摇,枯寂的眸子闪过几回光彩。“真好看......”
  林祯回头,“师姐,我真是失心疯了,竟然想到把你嫁人。女子嫁了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竟然妄想给你找个好夫婿解你之困。这回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再也不嫁人了。”
  飞行半日,见下方有一翠海竹林,青青绿绿,随风摇荡,摆出七八里地,竹林尽头有一白色的大石壁,壁上刻了巨大的垂眉摊掌佛像。白雪对此地好奇,二人便收剑下了去。
  此镇名为灵岩镇,常驻的居民不多,但因处在东西交通的捷要处,所以四方八方走来此地中转换马的旅人很多。那翠海竹林是在灵岩镇的东南方,所见大佛为石雕塑像,塑像下方嵌了一佛寺一道观,古朴雅致,分别名为灵光寺、同真观。
  二人游览了寺观,倒感疑惑,灵光寺香火鼎盛,不少旅人特意从千里之外赶过来上香跪拜,而同真观却无人入,门庭冷落。
  林祯抓住一百姓,“这同真观怎么没人进?不会里面闹鬼吧。”
  对方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哪有闹鬼哪有闹鬼!搁在佛寺边上,哪个鬼敢来这闹?同真观都冷落七八年了,因为这么多年进去求姻缘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要么就是嫁不出去,要么就是定好了婚礼,结果成婚前一天新郎死了,要么成完婚新郎死了。大家都说同真观晦气,女人们渐渐不来这了,后来男人们也不来了,现在里面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一摊废墟!”
  这二人听了却眼里放出光来。林祯高兴地,“师姐,要么你从此就住这里面吧!我给你收拾收拾,不比普通人家屋子差。嫁不出去或者死新郎可都是大好事啊!”
  白雪也深以为然,不仅不用嫁人了,还白得一个大房子,换谁谁不高兴?
  言语间二人欢喜地商量定了,那路人却甚是惊奇地,“你二人空口说白梦呢?纵然同真观已废了,到底是官家土地,哪有免费让人住的?”
  林祯的脸冷了下来,哼了一声,“劳驾,去给官家带个话,派个人来见我。”
  对方:“你是什么牛马,让官家来见你?”
  林祯哐地飞起剑来,只冷冷地往剑上一立,庙前的路人便都吓瘫在了地上,“仙人!”“是仙人!”那路人速速去给官府报信了。
  不多时,一列仪仗队伍急匆匆地奔了来,远远就看见这里一个男人立在剑上,剑还在天上飞。一个肥胖的红袍官员连滚带爬地跌出轿子,滚到林祯面前,不敢望脸,直直擎拳作揖,“见过仙人!仙人驾临小镇,敢问有何吩咐?”
  林祯威严赫赫,“你就是这里当官的?最大的?”
  “是是!我就是本地的父母官,最大的!”
  “听好了,这是我姐,现在我姐要征用同真观的地皮,在此地修炼个几十年,你可有意见?”
  红袍官员赶紧擦汗,原来只是这事,把头在地上磕得咣当响,“岂敢有意见!仙人的姐姐就算要在县衙大堂修炼,下官也不敢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