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立刻道:“向东还有一条官道,只不过确实要费上半日功夫,虽然也是傍山而行,可比起西行的山间野路,想来还是要好走一些的。”
  单茸这才满意,冲着单逢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就知道爹爹舍不得女儿受苦!”
  说完,她视线的余光看向拥缚礼,对方止雅的笑轻了几分,眸中几不可查地一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不济也不过是拥缚礼为了万无一失,两条路上都安排了些见不得人的陷阱。
  可东边毕竟是官道,想来平常走的人也不少,即便真出了什么事,周围的人也会立刻前去报官的。
  在地方官手下出了谋害朝廷命官的事,任谁都不好交代。
  更何况,出门之前,单茸专门给李书景交代过自己的去向。
  她在掌中摸索着李书景给她的骨哨,倘若真的遇到危险,那这枚骨哨,就是自己保命的最后杀招。
  为了宝贝女儿出行的舒心程度,单逢时下令,还是走了东面的官道。通途开阔,马跑起来也自如些,脚程倒是比先前走山路时快上不少。
  单茸的手缩在衣袍袖子里,掌心紧紧握着骨哨,生怕遇见了危险来不及吹。
  说起来,李书景虽然答应了做她暗卫,护她周全,可白天黑夜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实在有放鸽子之嫌。
  她莫名有些害怕,心中暗自不安地想,万一这骨哨吹了,李书景没出现,或是没来得及出现怎么办?
  要不吹一下?
  ……不行,万一吹多了李书景不来了怎么办,现代社会可是有狼来了这种寓言故事的……但李书景真的在吗?
  单茸在心底疯狂纠结着,一枚骨哨几乎要摩挲得抛了光。
  至于沈清砚,和李书景本质上是一种人,身有所长,乐善好施,凡有能助,从不吝啬。
  只是二人一生因缘际会截然相反,李书景如果不是因为世道搓磨,也不会投身于拥缚礼麾下,做他从前最不齿于做的事。
  想到拥缚礼,单茸的目光悄悄看向了对面的少年,对方眼型细长,无双公子的模样。
  可他眉宇间却透着几分阴郁,偏偏双眸清亮,看过来时总是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温润。
  ……等等他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20
  第20章
  单茸连忙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挪开,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刚才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说句实话,哪怕在她的认知里,拥缚礼之后会杀穿单家全族,可看见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难免会侧目。
  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不行不行,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自己好歹是受了佛祖多年教诲的知识分鱼,不能沉迷美色!
  单茸猛地扭转身子,将自己对准了窗外的景色,一心接受天地精华,将美色害人的自我规劝铭记于心。
  对面的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嘴角悄悄扬起了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
  -
  既然是绕路,那一时半刻也到不了望月潭。
  马车转行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暗了。
  斜阳入暮,残阳的碎金从车窗外洒来一片细细的光影。
  坐了一天马车,一行人都有些累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坡上,响来了阵阵足以摧山的滚石声。
  滑坡的乱石浪潮般,迎面向着已然进入山道的单府马车而来,声响浩大。
  马匹受了惊,一时间扬蹄嘶鸣,在一片慌乱中不辨方向,竟甩落了车轿上的马车夫,径直向着悬崖边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单茸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要伸手去抓身边的春华,可颠簸之下,即便单茸伸出手去,终究也是抓了个空。
  更糟糕的是,单茸疏于锻炼的手一时失力,手上的原本握着的东西也脱了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春华刚在车内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反手想要去抓单茸的手,待她回过神来,却只看见了单茸跌出车外的场景。
  她撕心裂肺喊道:“小姐!”
  单茸听见了春华的声音,可身体却无力反应。
  山坡上的灌木无情地划破了她保养得当的肌肤,她睁眼便是一片绿意丛生的世界。不知道尽头在何处,不知道马车上的春华和便宜老爹是否安全,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在这里结束穿书之旅。
  这是单茸第二次在这个世界直面死亡。
  与上次别无二致的,是无论她再怎么挣扎努力,或许都无力拯救自己的命运。
  这个坏世界。
  单茸无端地、委屈地想。
  忽然,她难以自控下坠的身体忽然落入了一处温暖的怀抱,虽然滚落之势半点没有止住,可好歹算是有人抱住她了。
  在这片单茸无济于事的处境中,似乎有人愿意豁出命去,即便不能拉她出苦海,也要和她共命运呼吸。
  是谁呢?
  单茸抬眼去看,拥缚礼抿紧唇线的模样赫然撞进她的视线中——
  少年的眼里没有她,偏偏要和她一起坠向未知的地狱。
  二人直到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单茸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撞成了一滩浆糊,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那股天旋地转的呕吐感,这才两眼冒金星地摸索着身边的拥缚礼。
  少年的伤势显然比她严重不少,他是牢牢抱着单茸滚下来的,脸上、手上几乎都是擦伤,眉头紧锁着,血迹斑斑地躺在那里。
  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单茸怕是都要以为反派居然意外被自己搞死了。
  “为什么啊,”单茸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也是你安排好的吗?”
  拥缚礼做了两手准备,两条路上都安排了杀手,这不稀奇。
  可明明这场安排已经足够让单茸重伤,为什么拥缚礼还要亲身涉险呢?
  单茸低下头,将拥缚礼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低声自言自语道:“就连这个世界的天道也要帮你吗?让我非欠你人情不可……”
  噪杂虫鸣之下,单茸无端想到。
  李书景,说好的有危险一定及时出现呢!
  你小子果然骗我。
  -
  拥缚礼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黑尽了。
  他的意识还不甚清晰,因此在辨清周围形势之后,又兀自闭上了眼,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为何会流落到如今境地。
  马车翻了,自己是追着阿姐摔出来的……
  阿姐!
  拥缚礼猛地清醒,不顾身上的疼痛,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身上的衣物——和惯常穿的料子不同,身上盖着的这件分明是女子常用的布料,就着月光,拥缚礼眯着眼瞧了一阵,发现是单茸今日穿出门的那件鹅黄外衫。
  少年一愣,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单茸可能会遇见的场景。
  他扶着树,强撑着站起身,外衫被他牢牢抓在掌中。眼前应当是一处山谷凹地,长夜静谧,因而能听见周遭潺潺的流水声。
  就目前情形而言,境况不算太坏,拥缚礼想。
  虽说景象并不熟悉,可既然有水源,便能沿岸找到人家获救。只要听说是城中贵人家眷,将单茸送回去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阿姐在哪里?
  拥缚礼面上不显,心中莫名焦躁了几分。
  一个女子独身在外,身上带着伤,甚至连外衫也没穿,倘若这山中有心怀不轨之徒……
  他不愿再想下去,只是压着心中的急切,扶着树干,向河流的方向而去。
  月华照山河,拨开最后一枝树杈,流水声也汹涌起来。拥缚礼看着河岸边的女子,背影映着明月光,正在垂手触摸河中那轮月亮。
  冲着那道背影,拥缚礼迟疑道:“阿姐?”
  那女子听见动静转头看来,一双水眸缱绻温柔,白衣胜雪间,如绰约仙人之姿,偏偏腰间负着一柄长剑,为她平添了几分英气。
  她面上含笑,将散落在颊边的青丝拂到耳后,道:“小公子,好久不见。”
  不是阿姐。
  拥缚礼想。
  而单茸本人此刻正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地扒在树后,偷瞄这边发生的事情,对着眼前的一幕疯狂感慨:不愧是女主,这样貌,这气质,真的秒了一切!
  水岸边的女子并非洛神,而是原书中真正的女主——江祁玉。
  原主在书里的大后期见过对方一次。
  那段剧情已经到拥缚礼进宫称帝了,在原主极端的恋爱脑与内耗之中,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令她心痛终生。
  无他,只因江祁玉的出厂配置实在太高了,在原书描写中完全是拥缚礼白月光般的存在,而且此次出场都自带仙气不说,个人魅力也相当出彩,难怪拥缚礼会对她念念不忘。
  更何况,单茸记得,今日并不算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当年拥家兔死狗烹,被皇帝以谋大逆罪名满门抄斩时,唯有拥缚礼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