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怎么来了?
单茸心想,却乐得有人接过她手中的重担,好让她抽空去歇息片刻。
到了阴凉处,单茸整个人都瘫在了从府中带来的竹椅上。
见着小姐这么累,春华也贴心地在旁边倒茶打扇,生怕她那受了风吹都容易歇菜的小姐身体不适。
单茸看着不远处拥缚礼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少年那张侧脸显然不同于书里所写的那副冷绝模样,反倒是比单茸还要亲和上几分,加上那一身被他刻意打磨过的气质,更是让拥缚礼显得宽怀可亲了。
这一场布施显然不只是单茸出风头的安排,更是让拥缚礼也早早有了站在人前的契机,她皱了皱眉,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阵怪异。
晌午时分,今日的布施总算告一段落了,单茸嘱咐人在流民中间去散播只要官府黄册登记结束,他们便能进城找活的消息,一时间让这贫民窟也不只是死气腾腾的景象,倒多出了几分生存的希望来。
日头毒辣,单茸不急着回府,索性躺在竹椅上小憩了一阵,再睁眼时,面前的难民已然散干净了。
单茸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却在眼角瞥见了一抹白,她目光上移,正好看见了拥缚礼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自己。
那只纤瘦的手腕悬在空中,距离自己眉心不过几寸,单茸隐约能看见他分明的腕骨,还有掌心的那抹红痣。
单茸顿了顿,有略微的失神。
可她很快又看向了拥缚礼的脸,眼中的复杂情绪替代了刚刚醒转的懵懂。
气氛似乎是有些尴尬了,拥缚礼倒是也不介意单茸这样看着他,手慢慢收回,手心转向自己,看了看,“阿姐,这个痣,有什么特别的吗?”
显然适才少女产生的情绪波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没有,你胡说什么。”单茸心虚的驳斥。
“哦,那便没有吧。”他不在意地笑笑,俯身在单茸身边投下的阴影刚好为她挡住了日光,令他的发丝也透着明亮的日光。
“你刚刚想干什么?”单茸的眼神不善。
拥缚礼见状并没有远离,只是笑着解释道:“阿姐额头上落了只虫子。”
“虫子?”单茸愣了下,一时间甚至没能从“这小子居然这么好心提醒”的怀疑中挣脱出来,反应了须臾,才脸色煞白起来,“哪来的虫子快帮我拿掉!”
她的头皮几乎在一瞬间炸了起来。
天晓得单茸上辈子这辈子到底有多讨厌虫子!
有时候她都在想,为什么别的鱼能够忍受那种黏糊糊的口感,将香客们扔下来的长虫饵料吃得津津有味?
她看了只会觉得一阵想死,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虫子还落在了她的脸上,单茸整个人都僵住,总觉得能明显感受到她脸上蠕动的痒意。
别说面前站着的是黑化之前的拥缚礼的,就算是黑化后想杀她的拥缚礼,此刻的单茸也只会说“杀我之前帮我把虫子拿走”。
拥缚礼没想到这位相府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居然会被一只小小的虫子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心情好了不少,连那张一向阴郁低沉的脸上都有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他伸出手去,徒手将单茸脸上那条绿绿的小东西拿了下来,温声笑道:“抱歉,是我看错了,只是树上落下来的草籽罢了。”
单茸看清了拥缚礼手上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生出一阵无能狂怒来。
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腹黑怪!看她出丑很有意思是吧?!
那头拥缚礼已经直起了身来,半点没有方才逾矩的样子,让单茸一时间也没有了当下发作的借口。
她憋着心中的怒气,转过头去,让春华陪着那些侍卫将粥棚稍作修整一番,告诉吃饱了的难民,这棚子还要设两日,等到官府造册结束,便能让他们进城去找活路了。
单茸装模作样地又布施了两日,拥缚礼也任劳任怨地陪在她身边,给她打了两日的下手。
见他那副谨小慎微、默默付出的样子,单茸只好短暂忘记一下两天前的虫子事件,连带着看拥缚礼的眼神也没那么警惕了。
等单茸结束布施的那天,贫民窟中的流民看上去再也不像她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躺在地上不辨生死了。
虽说是为了“行善积德”做做样子,但毕竟也是她辛辛苦苦在这里守了好几天才换来的,从这方面来说,单茸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满足感。
流民看着她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轻蔑不屑,转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感恩。
有了这般契机,单茸再去找李书景时,即便他依旧不想领单茸的情,却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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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单茸今日是独自出来的。
主要是怕春华莽撞,和李书景再起冲突。
如今她在贫民窟也称得上人尽皆知,比起头一次孤身前往,流民们看见她,至少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至于恩将仇报。
况且不带会武的婢女出门,对面见李书景而言,已经是单茸能够释放的最大善意了。
为此她还专门带上了一壶好酒,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算是一份诚心。
上次来的时候,单茸看见李书景的屋门外整整齐齐码了不少酒瓶。
她猜是人到失意的时候只能用外力暂时麻痹自己,借酒消愁。
单茸敲了敲木门,稍稍提高了声音喊道:“李大哥,你在吗?”
屋内的人像是不在家,又像是单纯地不想搭理单茸,总之安静了好一阵。
单茸也不催,只是站在房门外,等着李书景给她开门。
果然,半晌过后,李书景臭着一张脸开了门,五官上都只写着一个“烦”字。
他看了看单茸手里提着的东西,又看了看单茸,面色不虞道:“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别再来了,原来如今的大小姐都听不懂人话吗?”
单茸对他一贯不好的态度也算是适应良好,没怎么把这些难听的话放在心上,反正以后为她所用的话,肯定得让李书景加倍奉还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都是这几天布施习惯了的表情:“昭帝三顾茅庐,这才见了诸葛先生一面。我不过来了两回罢了,总还有一次机会。”
说完,单茸将手里提着的好酒塞到了李书景手里,看着对方没有邀请她进门的意思,也不生气,笑着道:“只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若能得李大侠通融通融,让我进去歇歇脚就好了。今日天气不大好,不方便进去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李书景接过了酒,单茸见对方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倒是决定先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转身便走。
单茸在心里默数着自己走出的距离,不过走了三步,便听见李书景在她身后说:“罢了,既然来了,便进屋吧。”
单茸心中一阵窃喜,就知道李书景这人纯粹是面冷心热,和拥缚礼那种脸上随时带着面具的人显然是两种性子,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变成一路人的。
眼看着李书景已经松了口风,单茸赶紧从善如流,踩着小碎步就跟在了李书景身后,进了这间看上去破破烂烂,实则收拾得井然有序的小屋。
屋内布置得十分简洁,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单茸入眼便能看见桌子、竹床,以及一个生火的炭盆。
屋主看上去是沦落到了清贫之地,实际上还是没有放弃内心的一部分坚持,至少居住的地方都打理得整齐。
单茸看着李书景这简单的生活,忽然有些庆幸,至少自己这次传书被分到的家庭不必为了生计发愁,否则每天在思考完以后要怎么活下去之前,还要先想想怎么找到一口干净的饭吃。
如果日子真过成了那样,那单茸也没必要当锦鲤了,直接叫倒霉蛋算了。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我的良苦用心了,我不要求别的,给我磕一个也行。]
“我去有狗叫。”单茸惊叫出声。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听见系统的声音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这具身体目前还有个同居的人工智能,以至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系统居然还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搭理她一下,简直别让她太感动。
正在给单茸找干净碗的李书景听到了单茸的声音,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单茸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而且差点暴露了系统的存在,光速冲李书景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还带着几分不希望对方追究的谄媚,道:“似乎是听见狗叫声了,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有点害怕。”
李书景听后冷哼一声,大概是不愿意和这样娇气的大小姐计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随口道:“有恶犬也正常,毕竟是在这种地方。”
单茸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背地里却在意识里对诈尸一样的系统指指点点:[你什么意思,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是想在我把你忘了的时候突然吓我一大跳是吧?你出厂的时候怎么没有设置讲武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