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应雨泽的小姑是这附近的老住户,对韶家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上次他在这里遇到韶真后,回去也问了他小姑一些情况,得知她父亲近年都在国外。
现在重新翻修,大概是要搬回来住。
应雨泽试探性地问:“是韶叔叔要回来了吗?”
提到父亲,韶真眼底难免闪过失落,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很平静地说:“暂时应该不回来了,他打算续签合同,继续在那边工作。”
虽然韶延当时没有明确说继续留在国外,但这两天他都没有给她打来电话,韶真隐隐觉得是他的决定不太好跟她开口说。
“签合同这种事情不能马虎。”应雨泽说:“我有认识的律师朋友在国外,需要我让他帮你看看合同吗?”
韶真原本想拒绝,她不想麻烦他也不想欠人情。可今天下午的事,又让她很想弄清楚韶延的工作是否有蹊跷。她想要一个答案。
犹豫了会儿,她点点头说:“谢谢,合同我发你微信。”
“谢什么,大家都是同学。”应雨泽脸上始终挂着笑,又问她,“你要去哪?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打的车快到了。”
说话间,不远处驶来一辆白车,韶真对了下车牌,然后朝应雨泽挥手示意:“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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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正赶上江城的晚高峰,韶真输完密码开门的时候,周以慎已经在厨房做晚饭了。
韶真心里藏着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倒是周以慎先问她:“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回家看看。”韶真说:“路上堵车了。”
周以慎站在流理台前,目光探究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确定这话的真实性。转瞬又笑了笑,慢悠悠地用汤匙轻轻搅动虾仁粥,“我还以为是遇上什么熟人了。”
韶真没想撒谎,也不觉得碰到应雨泽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她“嗯”了声,“确实碰到个同学,但就聊了几分钟。”
“同学?”周以慎眼睛是弯着的,却没什么笑意,“不会是那位姓应的男同学吧?”
“碰巧遇上。”
周以慎没再看她,专心盯着煮沸的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还真挺巧的,上次也是在家门口遇见他吧?巧得我都以为你这位同学是不是专门蹲点的。”
他这话说得委实不算好听。
韶真能感觉出来他对应雨泽有种敌意,从上次碰面时他们之间那种隐隐的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可以看出。
以前她想不通为什么,现在明白过来了,周以慎在吃醋,他可能以为应雨泽对她有什么想法。
“就只是同学而已。”韶真强调。
周以慎神色略微缓和,“饭好了,洗手过来吃饭。”
韶真洗完手走到餐桌前时,周以慎已经将虾仁粥盛好,还有两道菜,一荤一素,静静地摆在桌面上。
韶真很自然地坐下,拿起筷子时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对这种有人把饭菜做好端到桌上的生活习以为常了。她有一瞬间恍惚,她现在想要搬回去的想法,真的还像之前那样强烈吗?
韶真喝了两口粥,然后抬起头,下意识地想喊一声“哥”,可又卡在喉咙里。自从那晚的亲吻之后,她就喊不出来这个称呼。
她索性直接问:“为什么要让宋工他们延长工期?”
周以慎听到“宋工”时,觉得陌生。他确实交代了林秘书工期能拖多久就托多久,但他并不清楚林秘书找的人姓什么。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听出来,她指的是什么事。
原来她已经发现了。
那她也应该猜到原因了。
他想起之前她发现了公司下午茶时,也是问了他,她怎么总是喜欢带着答案问问题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周以慎手肘支在台面上,手指随意地交叠着,他勾着唇笑了下,坦坦荡荡地回答她:“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目光专注,眼眸黑沉沉的,撞进这样一双眼睛里,韶真已经没了方才质问他的气势,她声音低了下来:“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没有什么不可能。”周以慎的语气近乎笃定:“只有你愿不愿意。”
他问:“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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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睡太多,晚上反而又睡不着了。韶真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作息,因为一次醉酒通宵又被打乱了。
韶真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是存稿界面。她这几天趁间隙码了点字,有两章内容,存在存稿箱里没有发表。一想到发表出去的文字会被周以慎看到,韶真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预备把剩余的章节全部写完,再一次性发表,总比一章一章发表像被凌迟的好。
码了会字,韶真看了眼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
她不困,但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眼睛有些发酸,她闭上眼睛转了下眼珠,起身喝了口水。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突兀地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韶真捞起手机看了眼,联系人出乎她的意料。
是她母亲陈怡。
这个时间点,母亲居然还没睡。
韶真接起电话:“妈,你怎么还没睡呀?”
那边先是没出声,过了好几秒才叫了她一声“小真”,声音闷闷的,仔细听还有些颤。
韶真察觉到不太对,她忙问:“妈,你怎么了?”
印象中,母亲陈怡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韶真语气带了些急切:“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那边有吸气的声音,“妈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我还没睡。”韶真眉心微蹙,她似乎听到细碎的哭腔,让她心里像被揪了一下,“妈,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韶真轻声问:“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早知道根本也瞒不过女儿,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让女儿担心的。可这两天发生的事,让陈怡的心里实在难受,她此刻唯一能倾诉的人只有韶真。
“我……”陈怡叹了口气,“我和周钧礼吵架了,他和别的女人……”
韶真瞬间明白母亲的停顿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来对继父的印象都很好,没有架子好相处,待她母亲也很好。
她很难将继父与出轨联系在一起,可当母亲说出来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母亲。
“妈,那你打算怎么办?”
韶真知道,母亲的温柔并不是柔弱,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女人。当初毅然决然和父亲离婚,带她北上,母亲都在坚定地选自己要走的路。
这次也一样,她会尊重母亲的选择。
陈怡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不知道是她太天真,还是周钧礼这些年隐藏的太好,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过端倪。直到那个女人闹到了她的面前。
她第一次和周钧礼争吵。
相熟的太太跟她讲,豪门出现这种事屡见不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要稳坐周太太的位置就好。
面对周钧礼的妥协、一再保证,陈怡想过他给了台阶她就下吧,可她也会怀疑,她想要的真的只是周太太的头衔吗?
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母女两人聊了很多,韶真问母亲用不用过去陪她,却被拒绝。母亲说等她真正考虑好。
电话结尾,陈怡久违地笑了下:“放心,妈没那么脆弱。”
这通电话,让韶真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她屈膝靠在枕头上,盯着房间里的小夜灯。之前她不回答周以慎的问题,是在犹豫和逃避,但现在,她不能再这样了。
母亲和周钧礼的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如果她和周以慎再继续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着,妹妹不是妹妹,恋人不是恋人,只会让这场闹剧更加无法收场。
韶真想,或许她对周以慎来说是有一点特别的,可要是说他爱她有多深吧,她并不这么觉得。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之间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年轻的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擦出些火花似乎是情理之中。韶真觉得她对周以慎的感觉就是如此,他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们之间需要有些距离,需要冷静一下。
后半夜韶真终于有了困意,但她还是在睡前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有些话,她要当面和周以慎讲清楚。
隔天早上,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起这么早。周以慎正在露台浇水,他对那盆卡罗拉玫瑰格外关照,花似有若感应般不负所望开得极佳。
他浇完水,站直身子问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哥。”韶真看着他:“你昨晚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猝不及防又听她叫“哥”,周以慎笑意凝固在唇间,直觉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下一刻,他听见一道郑重其事的女声。
韶真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