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有了点想法，在手机上疯狂地打字，长期地文字交流让他打字的速度叫苏小英看了简直望尘莫及。
  她跟着站起来凑近了些：“小杨哥已经被抓了么？”
  苏小英听起来很好奇，简一不知道她与小杨哥的关系到底如何。
  简一看了她一眼，本来想说点什么有收回了嘴巴，半响后才道：“嗯。”
  第50章
  等简一回过神来，夜已经很深了，之前他光顾着要看住人，现在平静下来了才发现好像两个人同处一间房不太合适。
  “我送你回去吧？”
  “诶？你不守着我拉？”苏小英凑到他跟前，好像很新奇。
  “要，”简一答得也很干脆，“我守在你门口。”
  苏小英想到对方搬个小马扎，收起手脚来坐在门口的样子，看门小狗不过如此了。
  苏小英笑话他：“简警官昨晚可是在一旁瞪了一晚上呢。”
  “昨晚……昨晚抱歉，没考虑到，是我的问题。”简一挠了挠头发，罕见地有些尴尬。
  苏小英脸贴过来，一拳的距离就盯着简一看，简一最近都没有休息好，人有些憔悴，只有眼睛亮亮的。苏小英末了认真道：“其实这个案子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甚至警察都不是，你没有义务这么拼，好好治耳朵吧。”
  简一又歪了下头去听她的话，然后摸了摸耳朵上的助听器。
  “可这个事情有很多人还在关心，你们都在关心，市局对旧案不感兴趣，我不查就没人管了。你也说了，小杨哥对盛放的死一直没有释怀，你也没有释怀吧，不是吗？”
  简一的语气很平和，但是苏小英就是没由来地听生气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一团乱麻，非要……
  “你自顾不暇了！”
  苏小英的态度倒把简一吓了一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就生了火气，他一直听对方的话都听得比较模糊，这句异常清晰，简一被她吼得愣住了。
  苏小英看到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内容的表情，又有些无奈起来，这人是个好刑警，但是其他地方也算得上是迟钝。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没控制住，我就住你这里吧，不是还有房间么？你就不用守门外去了。’
  “哦，哦……”简一答应着还有点不明所以。
  南锋正一动不动地在车里盯着前面，小杨哥正在前面的面馆同别人吃饭。他点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对面的人点的是牛肉面。两人吃完之后兵分两路离开，南锋默不作声跟上了小杨哥，他看到不远处的同事缀在了另一人的身后。
  南锋在南陀山重新蹲到小杨哥的时候并没有抓他，他与简一做了简短的商量，按照简一的想法，这段时间是盛放案调查最猛烈的阶段，小杨哥不可能无动于衷，抓了他反倒让进展停滞了。其次则是，简一总觉得凶手有可能已经被小杨哥推到了大家的视线里，以达到戏弄他们的目的。小杨哥隐忍二十年，他不是一个会冲动行事的人。若如此，不仅是小杨哥，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得有人蹲守、监控，他接触过的人，很可能就藏着凶手。
  简一自然没有给苏小英说实话，免得她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提前告知对方。
  小杨哥自从他与简一在南陀山见过面之后他便不再躲着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每天的日常除了搭乘公交系统花上小个把小时摇到南陀山，就是在南陀山下同一个男人吃饭。晚上的时候会帮忙开救护车，救护车一般都是外包，挣的钱不多，要的证却不少，好在非常稳定。南锋心底里有些惊讶，想象不出这人还去学过一些救护车的基本知识。而那个男人南锋去调查过，是陵园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小杨哥与他交好很有可能是因为盛放葬在此处，如果未来陵园要开发，墓有被打扰的风险。然后小杨哥会在江南区四处转转，他会去盛爷爷那片保障房附近，但他没有去找过盛爷爷，而是在一处茶馆外的街对面看着茶馆走神。南锋也不敢大意，去查茶馆的经营信息，发现茶馆的店主姓李，是当年李老头的侄儿，李老头是个五保老人，没有后人，只有两个兄弟。南锋唯恐把这人也要对李老头的侄儿下手，也拜托了同事盯梢。不过这样一来，他这几个人就完全分散开了，连方圆都整日盯着小杨哥的那栋楼。
  南锋慢悠悠地开着车跟着对面的公交车，电话却响了起来，他斜眼看自己摩托车前架着的手机，发现是张崇光。南锋动也不动，手机屏幕没多久就灭了。之后又进来一个电话，这次就是陈浩了，他接通没说几句悻悻地挂掉。陈浩在让他迅速结案，一队最近新接了两个案子，正缺人手，可他这边带着人一盯就是一周，还没有什么进展，警力分配又要出问题了。
  南锋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没等他收拾好心情，电话又响了。
  案件没什么进展，催命的电话倒是不老少。南锋腹诽着，心情大不好，接起电话来语气不善。
  “我今天就能结案，我用命结……哦，方圆。”
  南锋一边听着方圆电话里有些急促的描述，一边看了看前面那辆811公交车，车上是小杨哥。他一咬牙还是掉头赶往方圆的位置。
  朱洪志失踪了。
  朱洪志的日常比小杨哥还要规律，他白天上班，下了班就去打牌。跟小杨哥虽然住同一栋楼，但是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打照面，像不认识似的。
  正是因为朱洪志危险系数比较小，又行为规矩，南锋这才拜托的方圆跟着。方圆自昨晚开始跟着朱洪志去到他常打麻将的棋牌室，朱洪志一般在凌晨一点左右会回家，可那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通宵麻将都已经结束，老板娘开始清扫地上的瓜子壳和烟头，方圆都没有见到朱洪志出来。
  她赶紧上前，跟老板娘说明情况之后进去找了一圈，有些乌烟瘴气的棋牌室已经人去楼空，各种包厢都已经没有人了，厕所也是空空如也。方圆感到不妙，这又回到朱洪志的家门前，门竟然没有锁，门口的拖鞋还四处甩着，没有人在家的迹象。
  方圆这才着急地告知南锋。南锋一面驱车过来一面通知简一，简一彼时正在煎鸡蛋，他心里揣着事情，两个鸡蛋都被煎得糊糊的。苏小英见了直叹气，想要接过去又被简一拦下来。两个人莫名其妙在家里同住了几日，简一对对方也逐渐放下了防备，老老实实地在负责对方的吃食。
  他接到南锋的通知，自然不能再待在家里了，想了想还是嘱咐了苏小英，自己没有回来的时候哪里都不要去。苏小英吃了糊了的鸡蛋答应得很快，心里却不免有些好笑，就算自己走了，这人也不知道吧，也太容易信任自己了。
  侦办盗尸案的人加上简一此刻全部出去开始寻找朱洪志。原本众人不太将朱洪志放在心上，然而一旦有了异常情况，那必事出有因。朱洪志是小杨哥介绍的工作，他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人际关系也简单，至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简一去了殡仪馆，没有查到对方的请假记录。这显然有大问题，朱洪志恐怕要出事。
  但简一没有想明白，小杨哥和苏小英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究竟是谁把朱洪志带走的？朱洪志真的跟盛放有关系？
  简一坐在南锋力帆的后座上，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一个事情。
  “糟了，快回我家，另外小杨哥快派人跟着那边，不要放了！”
  纵然简一醒悟得已经足够快，但是苏小英果真还是走了，碗筷都已经洗干净，留下了纸条谢谢他的款待。
  被人使了一招声东击西。
  南锋刚进门，简一就往外走：“来晚了。”
  “我们又去哪儿？”
  “朱洪志家！”
  南锋路上一直想问什么叫做来晚了，但简一一路都很匆忙，导致他没找机会问明白，重新回到朱洪志家里，他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来晚了。
  他此刻不仅是有些惊讶，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朱洪志家里的背景墙，掉皮的抹灰上出现了腕粗的毛笔写下的一排字。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没头没尾的半截词彻底搞懵了刚到的两人。
  南锋迟疑道：“一直都在搞刑侦，怎么开始聊文化了？”
  简一摇摇头，先拿起手机把墙面拍了下来，这才又看见在杨柳岸这三个字的旁边贴着一张纸条，像是为这字提了注脚。简一猛地反应过来，小杨哥姓杨。他翻开带出来的日记本，盛放为小杨哥做的头冠用的柳条。
  杨柳……小杨哥的名字恐怕就是杨柳岸。
  “让方圆查杨柳岸，跟信息科申请一下查居民身份信息系统。”简一道。
  南锋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字体：“今宵酒醒何处……是不是说这一切真相，都要归于杨柳岸一个人身上？这是他写的？可他明明……”
  “也不一定是他，他有帮手。”
  简一心里已经气得突突了，他这才想起来苏小英之前同自己谈话，话语里全是针对的小杨哥，也就是杨柳岸，把自己故意撇得很开，以至于自己放松了对她的警惕。现在冷静下来再回头细想，这苏小英是什么性格，是到了死路都要挥拳头，是会尖叫着去阻止比自己大许多的人。盛放拯救过她的童年，她为了盛放怎么可能当真选择沉默，她对凶手的恨不会比杨柳岸少半分才是。她改了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说杨柳岸靠着那块冰冷的石碑恨到今日，那苏小英改名后的每一天，别人唤起盛放的每一次都是在重新确认那鲜血淋淋的旧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