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庸怔住，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唐不朽抬眼，舔下唇上的白色奶油，说道：“因为我给我妈办后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当时我什么都没跟你说，我只跟你说老家有事情要小辈也去，我妈火化后，我抱着骨灰盒在殡仪馆发呆，你正好给我打电话……”
  谢庸也回忆起来，然后神情怅然若失起来。
  他记得那天他在工作室忙了一天回学校，他去食堂吃饭，很想唐不朽，给她打电话，唐不朽接过，声音很低很轻，有气无力的。
  谢庸问：“吃了吗？”
  唐不朽道：“没有，五点，还早。”
  谢庸道：“那等会准备吃什么？”
  唐不朽道：“出去吃……火锅。”
  谢庸道：“你不是说你妈妈饮食清淡吗？她能吃火锅吗？”
  唐不朽按在骨灰盒边缘的手指力道加重，她强忍着又要冒出来的眼泪，说道：“她不去，她在家吃，我一个人去吃火锅。”
  谢庸道：“那你吃的时候给我打视频电话，我陪你。”
  唐不朽抹去眼泪，她忙碌又悲伤的这些日子，都忘了去想念他，现在身边空无一人，连坐着的凳子都没有椅背可以靠，她特别想抱住他，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一觉。
  她又想，以后她只有自己了，她没有亲人了，她没有家了。
  可她还有谢庸。
  唐不朽脑子里不可控地会幻想以后和谢庸在一起的生活，像是人在黑暗里面向光明的一种指引。
  她想着和谢庸结婚，按照谢庸的性格，一定会想要女儿，他肯定是个女儿奴，万一她生了个自己的翻版，青春期也像她那样，谢庸得又急又气成什么样啊？
  结婚的话，谢庸应该会把工资都上交，还天天喊她“老婆”，他嘴巴不甜，唐不朽都喊他好多次“老公”了，他还没叫过她一次“老婆”，他一定心里觉得必须得结婚了才能叫，果然是个死心眼儿的人。
  她还想了很多很多，那便是唐不朽对于婚姻的第一次憧憬。
  70.不问了
  谢庸和唐不朽洗漱后上床，两人都睡不着，又是谢尧身故的当天，唐不朽关了灯，没过多久还是长叹一口气。
  她知道谢庸也睡不着，便开口简短的讲述了当初与谢尧的事情。
  “他性格不太好，和他在一起要顺着他，陪着他，若不是求他帮我报复林晟，我也不会和他在一块。”
  “后面发生许多吧，他也有点奇怪，生意乱做，股票乱抛，拉着我去赛车，又带我去奥城赌博，我那时候被他带的也有点上头了，用刺激治愈我妈去世的难过，确实挺有用的。”
  “我跟他交往的最大一个原因并不是我爱他比爱你多，而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男朋友是你，然后告诉我你的身份，原来你不是什么穷小子，不需要白手起家……所以我就很生气，我很怨你，我就堵气，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
  唐不朽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她的的确确是放下了，她没想到没放下的是谢尧。
  谢庸克制着情绪，又或许是因为谢尧死了，他并没有特别的气愤，只是悲伤更加猛烈，他意识到他的隐瞒让唐不朽被迫选了一些路，他也很嫉妒，嫉妒谢尧拥有过最坦诚的唐不朽，而谢庸至始至终都没有过。
  唐不朽说完，卧室陷入一片寂静，她觉得谢庸不至于听睡着了，又怕他生气，可明明是他很想知道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空调被下面去拉谢庸的手，被谢庸快速地钳住，他带着凉意的手掌将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带着狠劲。
  唐不朽委屈兮兮道：“你要听的，听了又不高兴。”
  谢庸沉着声，问：“我发现我的承受能力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
  他似无奈，既然他已经选择了不计较从前，就不会跟唐不朽闹脾气，所有负面情绪都往肚子里咽。
  只是有些事，趁着唐不朽肯说，也要一次性问清楚。
  “孙展元我是见过的，那个宁哲，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唐不朽道：“怎么的？今晚是要细数我的情史了是吗？这好不公平，你就谈过我一个，显得你好高贵。”
  谢庸道：“……”
  唐不朽翻身侧躺，把腿放在他腿上，故意说道：“我跟宁哲谈的时候，其实你才是小三。”
  谢庸瞪圆了眼睛，黑暗中都能看到他眼里有光在闪。
  唐不朽道：“真的，宁哲和我才是男女朋友的相处模式，你那时候好纯情，拉个手抱一抱就脸红个不行，人又闷，也没什么情趣，不对我的性子，我想过和你分手的，因为不想耽误你，也想和宁哲认真交往下去……”
  “结果你被宁哲给甩了。”
  谢庸坐起身，将床头灯打开，他俊朗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嘲意，高眉骨下的光影让他的眼显得更加深邃。
  唐不朽咋舌：“你猜的？”
  谢庸胸口堵得慌，他垂眸，伸手捏她的脸蛋，滑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他声音闷闷，说道：“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当年那个谢庸？”
  “没有啊，你是有变化的。”
  唐不朽干脆也坐起身，盘着腿，两人颇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谢庸挑眉：“变哪儿了？”
  唐不朽：“变……老了。”
  谢庸沉下脸。
  唐不朽：“行行行，我承认，你变得更成熟了，更有男人味了，更……爱我了。”
  最后一句让谢庸听得顺耳，但他还是补充道：“我没当年那么好糊弄了。”
  “那年我们说好了去厦门，你在高铁站临时不去了，就是因为宁哲，对吗？”
  唐不朽点点头，说道：“嗯……他说要跟我分手。”
  她低下头，觉得在谢庸面前说起被另一个男人断崖式分手很丢脸，就感觉，谢庸视若珍宝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眼里也是可以随意甩掉的。
  “所以，那一年你主要是在跟他谈恋爱，而我，是你那个阶段的备胎，你现在说什么我才是小三，不过是哄我高兴的话罢了。”
  谢庸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他撇撇嘴，对t于这样的事实，有点扎心，也有点被扎得麻木。
  唐不朽有些无言以对，她头垂得更低，长发都遮住她的脸，大半夜的有贞子的风范。
  谢庸伸手抬起她的脸，她看见他温柔宠溺的笑：“但你还是选了我，不是吗？”
  唐不朽脸红起来，心里也酸溜溜的胀起来，她又在想，谢庸怎么那么好，这样的事，他都可以消化。
  他要做多少的心理建设，换作是她，她都接受不了的。
  她必须谢庸只属于她。
  然后她听到谢庸问：“你还是没说，宁哲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唐不朽努力回忆了下，发现回忆不起来宁哲的长相了，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他挺帅的，性格也还好，好相处，有一点像现在的你，事业有成的熟男。”
  谢庸“哦”了一声，又问：“比我帅？”
  唐不朽深知男人的胜负欲，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你们帅的风格不一样，都很帅。”
  谢庸道：“那他活好吗？不如我吧？”
  唐不朽觉得尴尬，她抬起双手捂住脸，说道：“我们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谢庸不依不饶：“说啊，就是要说清楚。”
  唐不朽还是不肯说，倒在床上背对着谢庸，拉过被子蒙住头，说：“困了，我要睡觉！”
  谢庸将被子拉下来，盯着她，有种执着。
  “你还喜欢他？”
  唐不朽道：“你犯规了啊！不要翻陈年老黄历！你自己说过去的事都当作不存在的。”
  谢庸抿唇，的确是一时情急了。
  唐不朽想了想，小声说道：“其实你要是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他了，真的。那次去厦门前我离开，是去问他要了一笔分手费，我有这样对你吗？没有吧。”
  “还有那个孙展元，当时分手的时候我说我和他睡了，是故意气你的，我从他那里搞了不少钱，当时我妈妈癌症化疗很需要钱，都是孙展元给的，他是想睡我的，但我没给。你想啊，我如果不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其实和他睡一下你也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背着你做那样的事，当时和宁哲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和宁哲在一块的时候，我和你还没到那一步，你是知道的，性质真的不一样。”
  她说的简单直白，拉了拉谢庸的手，谢庸侧过脸，知道她隐去了其中辛苦，若不是她大学那样的特殊情况，她也不必绞尽脑汁从别的男人那里捞钱。
  终归是他瞒她在先，她却也没有甩了他，反而将他瞒得很好。
  谢庸理了理心绪，他抱住唐不朽，脸埋在她肩颈处，闻着她的体香，低声说道：“知道了，睡吧，不朽。”
  “不继续问别的了？”唐不朽摸着他的发，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