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开，唐不朽盯着他那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背影，心里不太舒服。
  他不高兴，她能感觉出来的。
  为什么呢？仅仅因为她抽烟了？那这些年他不让她干的事多了去了呢，也没像这样啊。
  唐不朽吃着黄焖鸡米饭，平息着对谢庸的怒火，她努力冷静下来，毕业季都是人心浮躁难安的，她和他又都很忙，焦头烂额，有点小脾气也正常。
  唐不朽拿出手机翻到谢庸给她发过的办公室地址，给他点了一份外卖，他刚才没吃就走了，希望他不要忙得忘了吃饭。
  唐不朽连续半个月都说她有事情忙，要么就说回老家陪妈妈在医院，孙展元的耐心也快被她耗完了。
  孙展元反省，是一开始对她太绅士客气了，以至于这小女人有点自作聪明过了头，把他当冤大头也不带一点儿甜头都不给吧。
  到了三八妇女节这天，孙展元约唐不朽去南港湾会所，订好了包厢唱歌吃蛋糕，说是给唐不朽过节。
  唐不朽的论文已经写完并一审通过，恰好有空，也不好再拒绝孙展元邀约。
  不过她特意穿了卫衣和牛仔裤，这一年她有意将头发留长，松散下来垂在胸前的长度，也没怎么化妆，她换上谢庸给她新买的板鞋，第一次穿，很合脚。
  孙展元见到唐不朽穿得这么松弛简单，心里不大爽快，这才多久，她见他都不打扮了吗？
  唐不朽多会察颜观色，即刻热情地扑进他怀里，像条想念主人的狗狗用脸蹭着他，娇滴滴地说道：“孙哥，我好想你，最近我都在照顾我妈妈，她手术很成功，真的谢谢你啊。”
  她这么一说，就让孙展元只好把不满全数咽回去，他只能温柔大方地抚摸她的脑袋，说道：“我们俩之间那么客气干嘛？”
  唐不朽作憨笑状，又转移话题，问孙展元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勾搭别的年轻小姑娘，有没有想她？
  她这副架势真的很有女朋友的腔调，孙展元一边答一边心里很受用。
  他又心头摇摆起来，其实唐不朽是个好姑娘，勤勤恳恳在南港湾打工，是他一个老男人要招惹她，她要点钱当后盾也不过分。
  两人聊着，又吃着甜品，开了一瓶酒，孙展元搂着她亲了两口，唐不朽眼波流转，突然提议一起唱歌。
  她点了一首陈奕迅的那首《爱情转移》。
  孙展元摆手，他说他唱歌很难听。
  他笑看她，说：“你唱吧，我听。”
  唐不朽唱歌很好听，之前陪一些客人唱歌也能让客人听得很舒心，她好像什么都很擅长。
  她声音清甜但不软，除非撒娇的时候，声线干净婉转，唱情歌很有独特的女人味。
  为什么挑这首呢？孙展元很难不多想，是不是她的爱情已经转移到他的身上了？她已经决定要和谢庸分手了吗？只是碍于她瞒他太多，不好直说，所以这般暗示？
  唐不朽哪里想那么多，她今日网易云音乐日推歌单里有这首，她就想唱了。
  她唱歌也是心不在焉的，她在发愁今晚怎么全身而退，孙展元看她的眼神简直是豺狼在看小兔子，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唐不朽唱了一半，包厢被服务员推开，紧随其后进来一个穿着高中蓝白校服的女生，女生扎着马尾辫，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丛霖？”
  唐不朽放下话筒，叫那女生的名字。
  丛霖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冷笑说道：“呵，你和谢庸哥哥分手的话，我可以替你保密。”
  唐不朽觉得荒谬，“保密什么？”
  丛霖道：“你背叛了谢庸，你和别的男人出轨，你在这里陪酒陪唱陪睡！你是个三陪小姐！”
  此话一出，孙展元低声呵斥了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
  丛霖咬了咬唇，她说道：“我喜欢谢庸哥哥，很喜欢，从以前到以后，我发誓我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我对他的喜欢比你的干净，比你认真，我对他会比你对他好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其实你很清楚吧，他值得更好的女孩，所以……你和他分手，你和他分得彻彻底底，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你现在也有别的男人了，你不要再耽误他了！”
  她越说，或许是激动，也或许是害羞吧，脸也红起来，唐不朽心想，十八岁的小姑娘，真年轻，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有勇气。
  可唐不朽眯着眼，不屑地笑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妹妹，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什么女主角吗？跑来宣告你的爱？快回家洗洗睡吧，记得下次穿着校服就不要来这个地方。”
  也就是她还小，若是丛霖再大两岁，唐不朽就会直接给她两大耳光，让她滚远点儿。
  丛霖翻着白眼，说道：“谢庸哥哥怎么会跟你这样的女人交往？”
  她目光移向孙展元，见自己的舅舅似乎也陷入了唐不朽的温柔乡，她好生气，可这场游戏，她是那个始作俑者。
  丛霖想，也该结束了。
  丛霖道：“舅舅，我妈说她这周出差，让我去你家住到她回来。”
  唐不朽错愕到无法做表情管理。
  孙展元脸色难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丛霖，说道：“你打车先回去吧。”
  丛霖道：“行，你最好今晚也回来，不然我跟我妈说你让我一个人晚上在家，不负责任。”
  她离开，走前还对唐不朽说了一句：“你被我耍了，被我舅舅玩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快点和谢庸分手，我就不告诉他。”
  唐不朽面无表情：“你想得美，我就不分。”
  54.造化弄人
  丛霖离开后，唐不朽反倒笑了起来，她侧过身看着孙展元，说道：“你外甥女几岁，你几岁？你跟她一起搞这么一出——好玩吗？”
  孙展元站起身，他的脸上也一片冷意：“我承认，我接近你，出发点的确不对，但后来，也是你愿意的不是吗？而且从始至终，你就没跟我说过实话，你叫唐不朽，你在南大念书，你有个男朋友……至少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我的名字我的生意，我给你的钱都他妈是真的！甚至我说我喜欢你，我的确是喜欢你，你呢？你真喜欢我吗？你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唐不朽仰着细颈，她拿了人家的钱怎么都理亏，但她还是像只高傲的天鹅不愿意低头，她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算是在骗你，反而你心里像是看笑话一样看我，是挺好玩的，那五十万是你愿意给我的，你也犯不着拿这个说事，就当是你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好了。”
  孙展元陡然上前扯过她的胳膊，怒t气腾腾地问道：“精神损失费？和我在一块你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伤害？我问你啊！”
  她被扯得肩胛处有些疼。
  唐不朽在面对与孙展元的体格差异，以及他呼啸而来的愤怒，迅速冷静下来，她若是动真格跟他吵架，讲话激怒他，他很有可能会在这办了她，她为了不还那五十万，也没法报警的。
  唐不朽狠狠咬着唇，她得哭出来，这招很俗，但在男人面前真的很管用。
  她想着被化疗折磨得掉了大半头发得母亲，想着谢庸这些日子的冷淡，想着她怎么这么倒霉要经历这么多，眼泪终于掉下来，且像是开了水龙头一样停不下来了。
  她哭道：“我骗你许多，但有一件事，我没有说假话的，我妈妈真的在治病，很需要钱。”
  她将手机里唐诗诗看病做化疗的病历单、照片和发票给孙展元看，说道：“我爸死了，我妈拉扯我长大的，还没等我大学毕业可以挣钱，就得了乳腺癌，我需要钱，我需要五十万，而且一开始我们认识，我知道你有钱，我也没有勾引你的，是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了，才想说跟你谈恋爱，问你要钱……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抱住孙展元蹭他的衣服。
  怎么说呢，虚情假意的，还真有件事是真的，且是母亲得癌症这样的大事，孙展元备受震撼，他很快消了火，反正这事儿是扯不清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孙展元道：“行，钱的事我不追究，但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打算跟谢庸分手？真的和我在一起？”
  他推开她，要她直视他的眼睛，不许回避。
  唐不朽的眼眶浸着泪，往日灵动的眸子现在满是悲伤，她真诚地说道：“我想过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我只想我妈妈的病好，感情的事都想以后再处理。”
  孙展元抚摸着她漂亮的脸蛋，他沉默着，思考着，他该怎么相信她呢？她说的哪句真哪句假他已然分不清了，要不要相信她，和她继续呢？
  孙展元面容挣扎，唐不朽看出来他的不舍和纠结，她吸了吸鼻子，带有哭腔的说道：“展元，话都说开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那五十万就当是我借你的，我以后毕业工作了，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她想要暂时全身而退，只能把话说得好听些，还不还的——那主动权就在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