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衍握住赵无棉的左手,帮她卷袖子。
赵无棉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棉棉,还想吐吗?"林衍温柔的问,"身上冷不冷?"
赵无棉摇着头,抓着林衍的手不放。
"我不走,我在这陪你。"林衍腾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护士看着两个人,抿嘴笑了一下,开始为赵无棉抽血。林衍站在一旁,单手轻轻覆着她的双眼。
抽完了血,赵无棉也跟着抽回手,想要坐起来。
"怎么了?"林衍托着她的后颈。
"我没事了,"她低声说,"缓了这么久,感觉好多了。"
急诊部医生走近了她:"这么快就能起来了?那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是拖了一天病导致反应过激。"
"所以病不能拖呀,不然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张勉又回到急诊室,把手上的张单子递给赵无棉:"在下面签个名字。"
她接过单子,低头一笔一画的写着。
写完后,张勉拿走了单子,对林衍和急诊医生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
急诊医生也说道:"小姑娘没什么大事,又有林衍陪着,那边还有个病人,我先去隔壁,有事再叫我。"
急诊室安静下来。不到两秒,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宁静。
林衍低下头,蹲下身子把掉的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你的项链吗?"
赵无棉看着他手中的链子,串了一枚小巧的戒指,上面镶嵌的钻石在医院的灯下闪着刺眼的光。
赵无棉拿过项链:"嗯。"
诊室里没有凳子,林衍本就忙了一天,大概刚刚又是紧张过度,现在也有些累了,蹲下时没稳住,半跪在了地上。
"林衍,"赵无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嗯?"林衍微微仰着头看向她,然后笑了:"我说过,跟我不必言谢。"
"谢谢你。"赵无棉没有笑,只是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你在我风雨如晦的日子里投下了一束光。"
林衍柔柔的笑着,手指轻碰着她清瘦的脸:"那是因为你点亮了我。"
赵无棉闭上眼睛,又睁开。
"这个项链上,串的是我的婚戒。"
林衍的笑容僵住。
"你是说,你结过婚吗?"他语气依旧温柔如常。
"我结了婚。"赵无棉正视着他的眼睛,"我的丈夫,是负责你医闹案件的警察秦时远。"
林衍轻抚着她脸的手指在微微抖动。
"棉棉,"他放下手,半跪在地上,虔诚的看着她,"别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赵无棉说出来的时候,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虽然你没有正面问过我,但我确实在有意瞒你。"
林衍一动不动,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着她。
"我跟他因为合适而结婚。他爱着别人,对我没有感情。然后现在我又爱上了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急诊室鸦雀无声,阿秋拿着一堆单子,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
林衍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真是……不知终日梦为鱼。"他呢喃道。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木心
林衍已经走了很久,赵无棉在阿秋不可置信的问话中回过神来,她看向窗外的一抹残月。
梦醒了。
赵无棉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他临走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但我对你倾注了无尽的爱意。"
检验结果如急诊室的医生所说,没什么大事,肠胃感冒拖沓所致。阿秋把赵无棉送到家门口,又将几盒药与病历单塞入她手中:"拿好了。回去好好休息,顺便想清楚,这个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赵无棉打开门,见家中漆黑一片,于是摸索着开了灯。
秦时远在黑暗中坐着,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来。
夫妻俩在灯下对望着。
"你去哪了?"秦时远问道,"打你电话不接,去爸妈家也没人。"
赵无棉站在玄关处没动弹。
"爸妈去春阳了,"她答非所问,"所以家里没人。"
"我问你去哪了。"
"医院。"她像个木偶人般失神的走向卧室。
秦时远追上前,见她眼睛呆滞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你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拿过她手中的药和病历单,仔细看着,"我去给你拿水,先把药吃了。"
"吃过了。"赵无棉呆呆的望着窗外,"今天不用吃了。"
秦时远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她惨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心揪的疼。
"对不起棉棉,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妻子,"我今天加班,都没顾得上你。"
赵无棉无力的推他。
"你为什么老跟我说对不起?"她眼睛无神的看着秦时远,"你有那么多对不起我的地方吗?"
秦时远放开她,和她相对而坐。
"我一直都愧对于你,"他握着赵无棉冰冷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冷吗?医生怎么说?还是肠胃炎是吗?"
"嗯。"赵无棉面无表情,眼睛也没了之前的灵动。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那现在就休息,好吗?"
"不,我有话跟你说。"她轻声道。
秦时远似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妻子,深深地笑了:"难得你会主动告诉我,有话对我说。棉棉,之前你也是这样的,每天话多的都说不完,你会跟我分享各种事……"他沉浸在回忆里,眼睛炯炯有神,"你看你现在,都不对我笑了,还老是玩失踪,就像刚刚一样,让我找不到你干着急。你知道每次找不到你,我有多慌吗?其实元旦那天,我突然跑回家来,就是因为晚上做梦,梦到你不见了,我翻遍所有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所以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订车票跑回来看你。那次回去,还被几个同学笑话了……"
秦时远兴致勃勃的说了半天,才注意到赵无棉面无表情的脸。
"棉棉?"他轻轻摇了摇她的手,"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你说完了吗?"她平心静气,"能让我说了吗?"
"好,你说。"秦时远凑上前亲了一下她的脸,"等我开下灯。"
赵无棉忽然被亲了一下,眼神骤然涌出一些烦躁,她抽出手擦了一下刚刚被亲的地方,冷冷的说:"别开了,刺眼。"
秦时远正想开床头灯,也没看到她的举动,听了她的话又坐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秦时远重新裹住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们离婚,对你的仕途是否有影响。"赵无棉平和的说,"我了解到,只要有正当理由,不违背公序良俗,就不会有影响。当然,若必要的话,我愿意作书面证明,替你向组织说明我们婚姻破裂问题在我。"
秦时远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
"谁说我们要离婚?"他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
"我。"赵无棉淡淡的说道,"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为什么非得勉强撑着这个没有意义的婚姻呢?"
"你不爱我?"秦时远死死盯着她,声音已经嘶哑。
赵无棉认真的摇摇头:"你也能感觉到。"
秦时远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他正握着赵无棉的手腕的双手在一点点用力。
赵无棉感到手腕正在被收紧,她皱起眉头,想把手抽出来。
秦时远松开右手,转而掐住她的下颚:"那你爱谁?"
赵无棉的睫毛不自觉地扑闪着抖动了两下。
"没有谁……"她双手抓住了秦时远有力的右手,"你放开……痛!"
秦时远把她颤抖的睫毛和睫毛下一点慌张躲避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你爱谁啊?"秦时远失了理智般盯着她的眼,右手也持续加着力,"你爱上谁了?除了我你还能爱谁啊?"
赵无棉痛的使劲摇着头,眼泪也奔涌而出。
秦时远被泪水刺到了眼,理智也慢慢回到脑中。
赵无棉见状迅速脱离开他的桎梏,她往床头边挪了几寸,又擦了擦泪水。
秦时远在昏暗的月光下持续盯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赵无棉有些恐慌,"我不是你的犯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就在赵无棉想着要不要逃出去的时候,秦时远站起来走向她,然后开了灯。
赵无棉仰头望着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秦时远捡回散落在地上的病历单,又看了好久。
赵无棉也想要站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
秦时远又捡起药,和病历单一起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回过身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早点睡吧,"他给她盖上被子,"你病了,该多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
"我明天可以上班。"赵无棉不高兴的说着,她意识到今天的谈话并不成功,想要顺利离婚,恐怕要打一场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