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长安自诩礼仪之邦,而冷相金榜题名,才冠长安,乃是天下学子的表率,又是那次负责接待南诏使臣的官员之首,却为了攀权附势,抛妻弃子,并且将原配与妻儿逼得走投无路。长安人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至于当时冷清欢的母亲是如何深明大义,周全冷相的脸面,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冷清欢当时梳着一对双抓髻,剪着齐眉刘海,面对着利用金银珠宝诱惑她的南诏使臣,忽闪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花瓣一样的小嘴一张一合,接二连三的质问,犀利直白,直接将对方呛了一个跟头。
都说童言无忌,孩子的话,大人不能怪罪,南诏使臣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时的脸皱巴巴的,就像是吃了黄连。
父皇还有皇祖母却瞬间弯了眉眼,脸色和缓。
一群孩子对着冷清欢背后评头论足:“这小丫头嘴巴太厉害,将来谁倒霉才会娶她做媳妇儿。”
大哥瞅着他不怀好意:“给老三当媳妇,他功夫好,媳妇不听话就揍得她哇哇叫。”
一群皇子偷偷窃笑。
后来,皇祖母真的将她指给了自己。
他带兵回到上京,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皇祖母跟前退婚。这种伶牙俐齿的女子坚决不能娶,尤其,听说,她自幼生在乡下,一定野得不行。结果,被皇祖母训斥了一通。
第二次见冷清欢,是在相府,他亲眼见到,冷清欢抬手将冷清琅推落锦鲤池中。看来,这个女人不仅口舌如剑,还嚣张跋扈,刁蛮任性。
第三次,花轿里,冷清欢用一把剪刀惺惺作态,令自己丢尽了脸面。
她医术那么好,想要寻死,不就是一粒药丸的事情吗?何至于这样大费周章?所以,他认定了,她应当是对于自己同时纳冷清琅为侧妃的事情不满,一哭二闹三上吊,典型的妒妇!
而且,她还有了身孕,这样的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若是传扬出去,自己会再次沦为长安王朝的笑柄。
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他迫不及待地与她撇清关系,无论是生是死,她回她的相府,与自己再无瓜葛。
可是为什么,今日在慈安宫,当他被皇祖母跟前的嬷嬷挡在宫外的时候,会有一种侥幸?当她斩钉截铁地说要和离的时候,自己会暴怒?当外祖母以冷清琅的命运作为要挟的时候,自己除了将她再次恨得咬牙切齿,竟然还会如释重负?
自己为什么一次次向着外祖母和祖母妥协?将这个女人重新带回王府?向来杀伐果断的战神麒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莫非,是这个阴险的女人给自己下了什么迷药?
一想起冷清欢每次被自己责问之时,倔强不屈的眼神,桀骜不驯的脸,心里顿时就火气翻涌。分明是她红杏出墙,做错事在先,为什么还会这样理直气壮?但凡是她对自己稍微服一点软,自己也不会对她这样无情刻薄。
女人真麻烦。
姐妹二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天一早,慕容麒拍拍屁股,跑去军营里躲清静了,这王府,鸡飞狗跳还是上房揭瓦,全都随她们心意。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他走了,这王府反而太平了。
冷清琅做戏都是给慕容麒看的,他不在府上,英雄无用武之地,冷清欢这里,她又讨不到什么便宜,自然也就偃旗息鼓,安生下来。
晨起,冷清琅就无聊地端坐在妆台前,瞅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娥眉樱唇,我见犹怜,哪里比冷清欢差一星半点。可偏偏就是一句嫡庶有别,冷清欢唾手可得的王妃位置,自己却要殚精竭虑去谋求。
原本,属于冷清欢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出门便是无上荣耀的相府嫡女,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上京贵女争相巴结。就是她与她母亲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就沦落成为了笑话。
若非是自家父亲当初为了飞黄腾达,答应尚书府的金榜抢婿,又何来后面的两妻争夫?
冷相为保前程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金家头上,虽然后来因为亏欠对姨娘与自己十分偏爱,但是,他也无法弥补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
冷清欢,她一个已经失贞的女人怎配成为尊贵的麒王妃?这个位置迟早都是自己的。假如,她不识抬举,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啪”的一声,眉笔在手心里折断。赵妈立即从一旁湿了帕子给她擦手。手心里被扎了一个红点。
“好端端的,你说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跑去军营里住了呢?”冷清琅恹恹地自言自语。
赵妈面上不冷不淡:“夫人为什么不去问问知秋呢。”
赵妈懂规矩,从冷清琅大婚之后就改口,不叫小姐叫夫人了。
冷清琅漫不经心地问:“问她有什么用?”
“王爷走的前一日,知秋单独去过王爷书房。”
“什么?”冷清琅转过身,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全然不知?”
“夫人那个时候已经睡下了。就那日她被您罚跪,起来后精心梳洗妆扮了一番,就去王爷的书房了。”
“她去做什么?”冷清琅顿时警惕起来。
“谁知道呢,奴婢眼瞅着她去了前院,从跟前过的时候,香风阵阵的。”
冷清琅眯起眸子:“她竟然没有跟我提起过。”
“大概只是心虚。”
第50章
冷清琅将手里的帕子“啪”的一声丢在妆台上。
“反了天了,临出嫁的时候,母亲就曾经叮嘱过我,我还不信,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存了这种心思。赵妈,去将那个小浪蹄子给我找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敢?难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
“夫人沉住气,”赵妈瞅一眼窗外院子,沉声劝道:“你即便是问了,她也会巧言善辩,抵死不认,还坏了主仆间的情分。”
冷清琅这才正色打量面前的赵妈,想起金氏苦口婆心的叮嘱来。
金氏说,她若是将来想抬举知秋做个通房丫头那是她的恩典,可知秋若是自己上蹿下跳的,那就是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这种人恩将仇报,野心勃勃,坚决不能惯着。
而赵妈,除了一心为主子打算,不会有其他的野心。
知秋伺候了她许多年,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冷清琅将金氏的苦口良言当做了耳旁风。嫁入王府之后,出来进去,都是带着知秋,哪怕是在慕容麒跟前,知秋喜欢多嘴,耍个小聪明,自己也没有往心里去。
反倒是这个赵妈,一直以来默默做事,将里里外外打点得周到,但是很少来自己跟前转悠出风头。
赵妈与知秋背地里不合,她早就知道。因为知秋背地里也没少嘀咕赵妈的闲话。冷清琅乐见其成,两人若是好做一处,她这个当主子的反倒是要小心了。
今日听赵妈在自己跟前说起知秋的坏话,她是将信将疑,所以才想着找知秋求证。
“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难不成还放任她无法无天么?即便没有,也是要敲响警钟的,趁早让她死了这条心。”
赵妈微微一笑:“小姐最近有点心浮气躁了。八成就是知秋这个丫头撺掇的。”
“什么意思?”冷清琅诧异地问。
“打个比方,王爷对于王妃那是打心眼里厌憎,王妃被休弃那只是迟早的事情。夫人你只需要尽心尽力地侍奉好王爷,让王爷知道你的好就可以了。何必四次三番地去跟王妃闹别扭?
王妃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都豁得出去,就连拿刀子逼着王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咱们不能,一点便宜都讨不到。最终也只会弄巧成拙,还将王爷推进了王妃的怀里。
您仔细想想,这几次,除了知秋那个丫头在王爷跟前出了风头,您可曾讨到过便宜?谁知道知秋这个丫头安的是什么心思?您被她撺掇得有点操之过急了。”
赵妈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冷清琅瞬间恍然大悟。不论知秋是什么目的,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几个回合下来,自己的确是一星半点的便宜都没有沾到。
“那赵妈您说应当怎么办?”
“王妃愿意怎么扑腾那是她的事情,您只管让王爷喜欢您就成。只要得了宠,什么都好说。”
“那知秋呢?”
“这个老奴不敢多言。小姐若是喜欢她伺候,只管做主给她寻个人家,掐了她的野心。”
冷清琅眸子里掠过一抹狠厉。无论赵妈说的是真是假,知秋有没有这个野心,她的提议倒是不错,只要将知秋许配了人家,她兴许就能安分守己了。
这个丫头,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机灵劲儿,那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若是说弃之不用,还真的可惜。
赵妈的话听信一半就好,此事分寸也要掌握好,稍有偏颇,主仆离心,便宜的就是冷清欢。
冷清欢这几日最潇洒,听刁嬷嬷说,慕容麒跑去带兵剿匪去了。
莫不是这厮真的被自己气出了好歹,跑去杀人解气去了?这样也好,过完杀人的瘾,呈够了威风,回来也就正常一点了,免得老是将自己当靶子,活得都战战兢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