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群散开,王妈低头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狼藉。刁嬷嬷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只等府里众人全都散了,这才重新开火,准备早膳。
王妈突然就起身朝着冷清欢跪了下来:“小姐,对不起,是老奴该死,适才因为心有忌惮,没敢实话实说。请小姐惩罚。”
冷清欢微微一笑,上前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我了解王妈你的难处,卖身契不在我的手里,你一直被金氏拿捏着,也是左右为难。回头等金氏将你的卖身契送过来,咱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王妈低着头噼里啪啦掉眼泪:“老奴犯浑,对不住小姐。小姐非但不计较,竟然还替老奴出头做主,老奴真是混蛋啊!”
“王妈说话不必这样见外,你我主仆一场,有旧日情分在。您应当是个目光长远的,将来的后路想必也考虑到了。日后无论我荣耀也好,落魄也罢,你和兜兜灵倌儿都是我的人,如何出路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别人管不着。”
王妈老泪纵横,感动得无以复加,又是一通千恩万谢。
冷清欢转身:“洗漱吧。”
兜兜端起一旁铜盆,兑好了温水,端进屋里,伺候她洗脸,然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头簪发,闷闷不乐地一言不发。
冷清欢从铜镜里看到她的脸色,细声问道:“是不是我适才没有教训王妈,你还在赌气?”
兜兜撅着嘴:“奴婢明白,小姐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奴婢一直想不通,您明知道王妈与二小姐沆瀣一气,为什么还要将她要到身边来,也不惩戒,还对她这样好,小姐您也太善良了!”
“我善良?”冷清欢抿唇一笑:“有的时候过于地大度,那就是傻。我可不认为,我给王妈一点小恩小惠,她就真的会感激涕零,痛改前非。你不要忘了,就算是金姨娘将卖身契给了我,她手里还攥着王妈害我的把柄呢。”
“那您这图的是什么?就任由她跟一根搅屎的棍子似的,在刁嬷嬷跟前胡说八道?王爷原本就对您有误会,若是刁嬷嬷再听信了她的胡说八道,在王爷跟前说两句不好听的,咱还有翻身的机会么?”
“你还对王爷与我抱有什么期待吗?他如何看待我不重要。”冷清欢搁下手里的金步摇,抬起脸来,极是认真地望着兜兜:“当初尼庵那件事情,知情者也不过就是金姨娘冷清琅与王妈了。假如有朝一日旧事重提,你说,谁才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呢?”
“还用说嘛,金姨娘和二小姐怎么可能不打自招,自然是王妈了。这种背信弃义的狗奴才,嘴巴是最不牢靠的。”
“对啊,假如王妈留在冷清琅身边,你说她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兜兜一怔:“肯定不会。”
“假如冷清琅将她远远地发落了,或者说心狠手辣灭口了,我去哪里找这个唯一的证人?”
兜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小姐要将她留在身边了,若是她肯招认,揭露金姨娘和二小姐的卑劣行径,好歹也能还您一个公道。那小姐可曾旁敲侧击地审问过?”
“你个傻丫头,我若是问了,岂不打草惊蛇?再说了,冷清琅怕是巴不得我闹腾,将事情张扬出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我不做。留着她,总是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也是,”兜兜抓抓头发:“那就让她先得意几日。”
冷清欢点头:“适才我已经敲打过她,她若是聪明人,应当会有所收敛,不敢再这般嚣张。你也用不着与她争口舌之快,我们若是苛待她,将来岂不给了她背叛我们的借口?”
兜兜是一点就透:“对,主子对她这么好,她在刁嬷嬷跟前再说那些吃里扒外的话,刁嬷嬷更觉得她忘恩负义,是受了二小姐的指使。”
冷清欢笑了笑,并未说话。
第二天,金姨娘就命府里人将王妈的卖身契乖乖地送了过来。冷清欢将它收进了自己的纳米戒子里保管。
而王妈对于冷清欢也殷勤了许多,照顾得无微不至。兜兜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懈怠,出来进去,眼梢时常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冷清琅那里总算是清净了两日,冷清欢身上的伤也终于痊愈,可以活动自如,四处走动。
期间见过慕容麒一次,刚从冷清琅的紫藤小筑里出来,与她走一个对面,恶声恶气地询问她,老太君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看来,这厮睡书房睡得憋出毛病来了,迫不及待地让自己赶紧给他与冷清琅腾窝。
对此冷清欢给不了他答案,因为老太君什么时候痊愈,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老太君想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想病就病。
慕容麒自然就当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被扫地出门,少不了两句冷嘲热讽。
姐,忍了。
灵倌儿从府外带来口信,说冷清鹤已经搬出了相府居住,不过并没有搬去他自己置办的那个宅子里,而是去了冷家的墓地,住在守墓人的草庐里,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
冷清欢最初有点惊愕,深处细想,哥哥是有他自己的计较。
相府的墓地在城外,地处偏僻,逃离了金氏的耳目,更利于哥哥养病。而且又是在墓地,就算是金氏想要对他下手,面对着冷家的列祖列宗,心里多少会有这么一点忌惮吧?
第27章
冷清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个是哥哥的身体,不知道吃了这几日药有没有好转,自己需要给他再重新做一个检查,调整药方。另一个,就是他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衣食住行都不方便,也不知道两个小厮伺候得是否周到。
心里一直都这样的盘算,所以这一日再去给老太君送药,她在路上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打算从安国公府上出来之后,就给哥哥送去。
到了安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华丽而又张扬的马车,冷清欢识得,是麒王府的,她问过门房,才知道是冷清琅也在,专程前来探望老太君。
算算日子,她脚上那么一丁点伤应当也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想起向着老太君献殷勤来了。
她进安国公府不需要回禀,带着兜兜径直去了后院,老太君跟前的丁嬷嬷客气地拦住了她。
“王妃娘娘来了,又辛苦你跑一趟,老太君屋子里有客,您将药交给老奴就可以了。”
冷清琅说笑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王爷他可一直惦念着外祖母您呢,就是每日里公务繁忙,我白日里见他一面都是不易。拖延了这些日,终于等不及,孙媳就自己冒冒失失地来了。见到老太君您身子无恙,回去说给王爷知道,他也好放心。”
然后是老太君平淡的声音:“孩子你还真是有心了,你们大婚之后,外祖母还没有送你一份见面礼呢,你还给准备这么贵重的东西。”
“看外祖母您说的,只要您身子好了,比什么都强,这么一点补品算什么?只是孙媳的一点心意罢了。”
“这孩子真会说话,讨人喜欢。”
然后是冷清琅装腔作势的乖巧声调:“清琅来的时候还一路忐忑,担心外祖母您不喜欢我呢。”
冷清欢没有说话,抿抿唇,便转身出来了。
兜兜候在院子外面,正在跟沈临风说话,冷清欢出来,两人便停了话音,齐齐迎上来。
“真巧,沈世子今日没有公干么?”
沈临风瞅了兜兜一眼:“正有事情要出城巡逻一趟,听丫鬟说,你们也要出城?”
冷清欢点头:“家兄现在府外养病,心里放心不下,想去探望一眼。”
“你那驴车晃悠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辰,正巧顺路,不如就让临风送表嫂一程?”
冷清欢立即婉拒了:“沈世子公务繁忙,哪敢劳烦你。我们也不急,天黑之前赶回来就好。”
沈临风淡然一笑:“正巧顺路而已,再说你就不怕你这驴车寒酸,被你兄长见到,误会我表哥薄待了你吗?”
这哪里是误会,就是事实啊。
不过转念一想,沈临风所言倒是很有道理,略一犹豫,便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有劳了。”
三人出府,将东西搁在沈临风的马车上,冷清欢与兜兜进了车厢,沈临风自然不方便同乘,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自己驾车,直接出城,前往冷家墓地。
冷清鹤见她突然而至,有些意外,从阴暗低矮的茅庐里迎出来,与沈临风见过面,唤小厮从屋子里搬出两把破旧的板凳,不敢将二人迎进屋里。
冷清欢给他检查过身体,体内毒素已经消减许多,但是并未达到自己的预期。疑惑地询问:“你近日里的饮食何曾按照我的叮嘱检查过?”
冷清鹤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仍旧轻咳:“这里吃饭规矩不像府里那样严苛,我与两个小厮都是一同进食,他们二人全都安然无恙,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府里大夫配的药我也全都偷偷地倒掉了。”
冷清欢想,可能的确是自己多疑了,哥哥身子底子差,又常年服药,或许那药效不太容易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