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嗯……”手指不舍地抚着她的唇,“你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别做傻事,活着最重要,你的命是我的。”
知他所言之意,卫子嫣眼泪又啪嗒往下掉。
“对了……”她从衣襟里取出藏了多日的东西,放于晏启正手上。
“生辰快乐。”
卫府门口,何应庆不顾王兴的阻拦,带着护卫往里冲。若这位小姐从他手里逃了,王爷非拔了他的皮!
双方正动上手,卫积知一声怒喝,何应庆总算看到卫氏父女,立马令手下住手。
卫子嫣走上前,冷冷扫他一眼:“我久未归家,舍不得爹娘,多留了片刻,军师便这般咄咄逼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何应庆连忙陪个笑脸:“并非何某等不及,是不敢让王爷久等啊!”
王爷?
“王爷在马车上等姑娘多时了。”
一句话令卫积知变了脸色,卫子嫣强作镇定,以眼神示意父亲不必担心。
随何应庆出了门,踏上马车。掀开车帘,威压之感迎面而来。李佑煦的确坐在正中,一双眸子犀利地落在她脸上。
“王爷怎么来了?”
卫子嫣若无其事矮身进入,刚要在一侧落座,被一股蛮劲扯了过去。
李佑煦单手搂过她,敏锐地嗅到一股酒气,略过她方才问题,沉声反问:“喝酒了?”
她尚在服药,太医有嘱咐,不得沾酒。
“唔……”卫子嫣稳住声音,“爹爹久不见我,一时高兴,陪他饮了两杯。”
回完话,下巴被他抬起,锐利的视线在卫子嫣脸上逡巡。
“眼睛这么红,哭过?”
“爹娘自小疼我,此番见着哪有不哭的?”
李佑煦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莫非卫太中以为王府亏待了你?”
“是我自己娇气,爱在爹娘面前哭鼻子。”
“跟你的丫头也不劝着,该杀。”
辽王语气森然冷酷,卫子嫣自觉措辞已然十分小心,却不想仍被他借题发挥。卫子嫣当即跪了下去,为秋落求情。
“一个丫鬟你也要护?”
“秋落与我从小一处长大,情如姐妹,并非丫鬟。”
“太医说你身子弱,忌忧思。”李佑煦伸手拉起她重新坐下,“下回再见你哭红眼,本王便拿那丫头是问。”
一行车马徐徐驶离,逐渐隐没于夜色。一方墙隅后,晏启正收回目光,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露出绣工精巧的荷包。
指头在其上细细摩挲几下,晏启正打开它,将塞在里头的东西抽出,竟又是一个荷包。当中一条缝补的针线贯穿一周,正是被她生气时剪成两半那个。
“说好了,等我生辰那日,我要收你两个荷包,少一个我都不罢休。”
再过两日便是他的生辰,原来她,一直记得。
而当发现除了缝补的针线,荷包上还绣有两个歪歪斜斜的小字,苦涩的酸胀霎时溢满整个胸腔,晏启正眼底蒙上薄雾。
“活着。”
冷风野蛮强劲地呼过,皎洁的月光却温柔如水。
晏启正将这两个字紧紧按于胸前,彷佛也将无形的信念与力量融进骨血……
活下去才有希望。
冷宫里,李承泰将一株蜷缩成团的枯草浸入水中。半晌,状似干萎的叶子重新舒展,彷佛焕发出新的生机,若花朵蓬勃绽放。
少年时,他同晏启正一起读书,研究历朝历代各种传递信息的方法。
烽火狼烟、烟火、挂灯笼、特殊记号,以及利用包括石头、动物遗骸,还有花草树木等世间万物……
这株草名唤“九死还魂草”。
离了土壤,它便如其他草植一般形如枯槁,然而只要将其根系浸泡于水,它又可重新生长,故而也叫做“长生不死草”。
不死,才有新生的可能。
晏启正这是在向他传递信号——他没放弃,亦叫他,勿要放弃……
翌日,太医又来为卫子嫣诊脉。
距离首次诊断已有二十余日,照理说,每日遵医嘱按时服药当有明显起色,但这位小姐恢复的状况远不如预期。
太医心中忐忑,却也只能战战兢兢向王爷如实奏明:“微臣再增添几味药材……”
“还需多久?”话未说完,被辽王冷声截断。
“半、半月。”
“再治不好,你也别治了!”
辽王拂袖而去。从这日开始,从煎药到送药,由何军师指派的一个婆子全程盯牢。及至送至卫子嫣面前,婆子亦要看着她全部喝进肚子里才离开。
“小姐,这可怎么办?”待只剩主仆二人,秋落才敢出声。
等了这么些日子,辽王怕是快要失去耐性,卫子嫣知晓,她拖延不了太久了。可她困在王府里,实难想到其他法子。
昨夜回来,卫子嫣思索了半宿。眼下朝中无人胆敢违逆辽王,还有谁会和晏启正一起扳倒他?可晏启正既然对她说了,必定已找到同盟,否则单凭他一人绝无可能对付辽王。
会是谁?
卫子嫣自己这边想不到其他法子,唯有寄望于晏启正尽快救她出去。若能从中帮上一点忙,或许胜算更高。但她不敢莽撞行事,直到隔日下午在后院散心,无意撞见辽王的一个美妾,被其当场辱骂。
“说卫小姐一个嫁过人的妇人,自逞几分姿色便……妄图勾引王爷,不知廉耻……”何军师将从在场下人口中拷问出的话,原封不动汇报给才刚回府的王爷。
“她人呢?”
“卫小姐回屋后一句话也没说,婆子送去的汤药也给她打翻了。”
李佑煦眉头紧紧一收。官服未换,直往暖阁去。
屋子里还有一股未散去的药味,闹脾气的人躺在床上,背身朝里,听闻下人的通传亦无动于衷。
李佑熙过去坐下,握住她的肩头,将人掰转过来,见到一双通红的眼。
“受了委屈同本王说,气自己算何本事?”
“别人没说错,民女就是妄图勾引王爷,不委屈。”
李佑熙气笑了。
“你这张嘴也就敢冲本王叫嚣,怎么当场不怼回去?”
卫子嫣垂着眼闭口不语,李佑煦将她拉起来坐好,狭笑中带着点责备的意味:“再怎样也不该打翻药汤,身子好不了,你如何勾本王?”
卫子嫣胃里一阵翻涌,死死咬住下唇强忍。李佑煦道她还因辱骂之事难受,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一会儿乖乖把药喝了,其他的本王替你做主。”
“王爷,”卫子嫣趁机表示,“今日其实是我心情不好,与那位姐姐的话并无多大干系。”
“哦?”
“是我心中烦闷想出去散心,结果不留意擅闯了姐姐的院子,摘了她的花。王爷千万别为此找姐姐麻烦,否则我心中过意不去。让其他姐姐知道了,还以为我恃宠而骄,愈发招人讨厌了。”
她愿意对他袒露心里话,还知道往长远的后宅和睦上去考虑,此番明理之话教李佑煦心中甚为受用。
“那你想让本王如何?”
“王爷若真心疼我,能否允我偶尔见见人?也好有人陪着说话,解解闷儿。”
李佑煦沉吟片刻。
“你想见谁?”
九月十九是八皇子沐王的大婚日,做为未来的沐王妃,魏庭霜属实没想到会收到卫子嫣的帖子,且请她去的地方还是辽王府。
晏家被赦之际,晏少夫人却猝然病逝。外头诸多传言,不知真相究竟几何。魏庭霜当然好奇卫子嫣假死的背后,不为人知的真实隐情。可她憎恶辽王,亦担心她去了会惹沐王不悦。
正犹豫不决,兄长替她拍了板:“我和你一道去。”
为免辽王猜疑,卫子嫣将待客之所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八角水榭之中,四周通透。
魏氏兄妹如约而至,由下人引路来到水榭。这日难得出了点太阳,但时隔多日不见,那张脸在阳光下也并无神采。魏庭州打眼望过去,相比花宴那日,如今的卫子嫣着实憔悴许多。
“你还好吗?”待在石凳上落座,魏庭州忍不住先问候一声。
“多谢魏公子关心,王爷待我极好。”卫子嫣微微含笑。
今日能见到魏庭州,意外中颇为惊喜,倒省了向魏庭霜旁敲侧击的功夫。话音刚落,旁边魏庭霜板着一张脸问她:“你真跟了辽王?”
那语气甚是不高兴,卫子嫣自动略过她的问题:“过些日子是魏姐姐的大喜日子,子嫣先向魏姐姐道声恭喜。”
“你今日请我来,就为道喜?”
“顺带想让魏姐姐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儿。”说着,卫子嫣转头吩咐秋落:“不知魏公子要来,只备了魏姐姐爱吃的水果,你们去拿些咸口的点心过来。”
秋落会意,将旁边的丫鬟一并带走。魏氏兄妹也看出来,她此举有意支开下人。
“魏公子如今是在替八皇子办事?”卫子嫣直言不讳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