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现在也没说你不娇气。”
“不要了!”
“真不要了?”
眼前似乎又看见晏启正,笑嘻嘻地举着盒子在面前逗她……
“少夫人……”
卫子嫣闻声回神,两眼已是泪眼婆娑。
“什么时辰了?”她抹了抹眼角,听说子时一刻,“你们都去歇着吧,不用伺候。”
秋落冷香互看一眼,想跟进来,被她的话拦住。
“放心吧,我就想独自静静。”
卫子嫣抱着手炉步入寝间,炭盆将房内烘得暖和舒适。她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支起一条缝。潮湿的凉意从外面灌进来,她喃喃自语:“你看,我留这点缝差不多吧?我记得你就留这么宽。”
转头望见炭盆,她又走过去,弯腰蹲在地上拿起钳子……
可是动作顿在这里,因为不记得他当时怎么做的。
“你看……”强压的痛楚再度泛上咽喉,她带着哭腔:“我不是什么都记得,你不能不管我……”
不知蹲了多久,眼睛不再流泪,卫子嫣慢慢起身。饶是如此,还是晕得两眼一黑。腿麻得没有知觉,她停住缓了片刻,慢慢挪动到床沿。
床头斗柜里,被她剪成两半的荷包已经缝好,针线歪歪扭扭,粗细不匀。是前日骑马回来,他迫不及待要看她绣的荷包,看到后又非逼着她补好。
她说会重新给他绣一个,他不依,重新绣的他要,这个他也要。
“补好了也不能用,要来做什么?”
“我要收好,时不时拿出来看两眼,提醒自己别再犯蠢。”
说完,他靠过来搂住她,脸贴着她的脸:“说好了,等我生辰那日,我要收你两个荷包,少一个我都不罢休。”
她笑弯了唇:“那你当如何?”
“我就……对你不客气……”
他掐住她的腰挠她痒,果真分毫不客气。招架不过他的攻势,她只能边躲边笑,最后被他压倒在床上为所欲为……
卫子嫣抹掉脸上的湿意,拿起针线,开始绣新的荷包。
满室烛火静静跳过子时、丑时,至五更时分,燃尽而枯。卫子嫣坐在漆黑一片的房中,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木然地等来了窗外透进的第一缕曦光……
今日虽未下雨,天色依旧阴沉。
宫内排队等候进入金銮殿的大臣,个个垂首肃穆,没了往日彼此攀谈、打听八卦的心思。昨日宫中剧变的阴影,此时沉甸甸压在他们心头。
尤其昨夜很晚才被放出宫的一批人,更是心惊胆颤,半宿不曾安睡。天未亮便爬起床,至自家供奉菩萨的香堂、或有祖宗灵位的祠堂,虔诚地焚香叩拜,以求上天和老祖宗庇佑,远离无妄之灾。
时辰一到,宫人唱响,众位大臣静悄悄地步入金銮殿。待得所有人在各自位置站定,殿外走进一人,却是步履从容。
站在过道的官员不经意偏头瞥去一眼,不看则已,一看皆惊了一跳!
是刑部侍郎鱼苏功、鱼大人呐!
可他昨日不是同尚书大人一并被关入大牢了吗?
这几个官员诧异的目光追随那道背影往前,的的确确见他站去了从前的侍郎位置。而他前面武尚书的位置却是空缺。
卫积知同其他人一样,尚在心下暗自琢磨之际,宫人高唱“四王爷驾到”。
众人立时收起心思,正色躬身,齐声高喊“王爷千岁千千岁”。余音绕梁下,辽王自内殿走出,一步一步踏上高台虚空的宝座。
“诸位平身。”
威沉的嗓音落下,群臣抬头,望见端坐于龙椅中的四王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从前圣驾抱病期间,太子代理朝政也未曾坐过。
“昨日宫中发生之事,诸位想必已有耳闻。父皇身体抱恙,责令本王代为执政,还望诸卿如往常一样尽心效力。”
辽王之令,群臣哪敢说不?异口同声表示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懈怠。
李佑熙目光沉沉,彷佛一一扫过殿内大臣的脸。
“前太子戕害圣驾,已被圣上囚入冷宫。与其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流亦不容轻饶。”
“刑部尚书武明路罪大恶极,革去官职、抄没家产。武明路押入打牢,秋后问斩,家小全部流放。”
“黄门侍郎晏孙蔚上谄下渎、协政不逮,革去官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其子都尉晏启正拥兵造反,革去职务,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
听辽王一一宣布涉案大臣的处理后果,兵部尚书鲁岐有不由暗暗捏把冷汗。
昨日进宫的路上,遭遇一个小毛贼,耽误了些时辰,没想到反而恰巧助他躲过一劫,没有卷入谋反这场风波当中。
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心知肚明这是肃清太子党,还有太子在朝堂的拥蹙,彻底折其羽翼,以免这些人再生事端。
辽王出手的确狠辣,一句话就将堂堂尚书满门抄家流放。不过他们还没瞧明白,晏氏父子同样罢黜了官职,却没有立即抄家流放,还要等候发落。
这是要如何发落?莫非也要秋后问斩?
卫积知亦有此猜测,不禁心中焦灼。眼下这形势,若要救晏氏父子,宜早不宜迟!
“王爷,”卫积知出列,“卑职想替晏侍郎——”
“卫太中无需浪费口舌。”
卫积知求情的话还未出口,被李佑熙出声截断。正欲再张口,高座上的人面色一厉:“求情者同罪处理!”
此话已是不留余地,卫积知只得闭嘴退了回去。
“本王向来赏罚分明。犯了事的要严惩,同样,有功之臣也会嘉以重赏。”李佑熙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刑部侍郎鱼苏功检举有功,擢升为刑部尚书。”
“卑职叩谢王爷千岁。”
鱼苏功出列下跪,众人这才领会过来。
王爷口中“检举有功”四个字含糊其辞,未详述其所为,但这番鱼侍郎不仅逃脱了连带之罪,还被委以重任,想也不用想必已投靠了辽王。
太子失势,上峰遭殃,他为求自保改弦易帜,背后不知如何出卖良心。
有的大臣为其不齿,有的感慨唏嘘。更多的人则看清辽王此举,是要让朝中大臣明白“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啊!”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卫太中已是迫不及待,正欲迈开的步子却被一声“卫太中留步”叫停。只见辽王步下高台朝他走来,卫积知不禁惶然,赶忙抬起两手交叠躬身:“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卫太中勿忧,本王知你与晏侍郎是亲家,故而才想帮他说情。但朝廷法度不可废,卫太中莫要意气用事。”
辽王语气平和,却是字字敲打,卫积知背冒冷汗,曲声承应:“王爷所言极是,卑职鲁莽了。”
“所幸卫太中未曾参与其中,本王不至于无端对卫家发难,不过——”辽王话锋一转,一字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卫太中还是早日同其划清界限为好。”
最后这记重锤令卫积知坐立难安,趁着午间用膳之时,他匆匆出了宫门。
哪知一上马车,小厮递上一封信,说是有人让交给卫太中。卫积知连忙拆开一看,里头纸上只写了一个字——“逃”。
卫积知微瞠了眼,朝周围四下张望须臾,赶紧让小厮回府。
“那晏老爷与启正没办法救了吗?子嫣怎么办?”老爷火急火燎地回来,告知今日殿上的经过,卫夫人脸色大变。
“划清界限是何意?难道要我们与晏家断了姻亲?”她急得没了章法,“子嫣一定不会离开晏家的。”
卫积知何尝不急?
这平白无故不知谁送来这封没头没尾的信,彷佛告诉他没得救,能逃则逃。可晏家一大家子人,又被封在府内,能逃到哪里去?
今日观辽王之态,晏氏父子凶多吉少,晏家上下必然也会遭殃。若他遵从辽王之意,与晏家割袍断义,兴许还能救下女儿。
但诚如夫人所虑,他这个女儿未必肯抛家弃夫、独自逃生……
两人商量不出头绪,卫积知不再耽搁,揣上夫人提前兑出的银票,又坐上马车匆匆赶至晏府。
马车依然停靠后门,把守的几个官兵昨夜收过他好处。卫积知将事先抽出的银票塞进一人手上,请他们再行个方便。
太中大夫文质彬彬,那几个心想放他一人进去,断不可能给他带出一个人来,便允了他半炷香时间。
卫积知得以入内,一直等候在此的许继立马接应上,领着他直奔福禧堂。
第65章
“可有打探到消息?”卫子嫣早已望眼欲穿,每时每刻皆是煎熬。眼下终于见到爹爹如约而至,如同盼来救星。
然而爹爹口中的话,却教她越听越心惊。
鱼大人变节,他的投名状还是武二公子的项上人头。武尚书连流放都不行,要秋后问斩!那晏启正和父亲岂不同样难逃一劫?
“他们现在如何?”卫子嫣急忙追着问,却见她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