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正一件件慢慢欣赏,一记叩门声起,接着是护卫的声音:“鱼大人。”
  晏启正关上盒子,鱼苏功已推门而入,身上的衣衫整整齐齐。晏启正唇角一弯:“鱼大人这么快就尽兴了?”
  鱼苏功睨他一眼,径自从桌上端起茶壶,倒了杯茶灌下去,然后一抹嘴皮:“不是我快,是姓罗的快。”
  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鱼牌。
  这是北疆知县的令牌,罗知县一直随身携带。
  晏启正看清了,朝他竖起大拇指:“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你一个人行不行?”鱼苏功又把鱼牌揣回胸口,脸上涌现一丝担忧。“要不我跟你一起留下?”
  “多一个人反而容易被发现。”晏启正把锦盒交到他手上,“劳烦替我保管妥当。”
  片刻后,鱼苏功与随行的十几个护卫骑上马,冲出县衙,直往出城方向。
  银白月光笼罩的县城,马蹄声踏破静谧的街巷。
  到得城门,鱼苏功再次掏出金色鱼牌,守城官兵一看是知县大人的令牌,立即打开城门,放十几骑鱼贯而出。
  县衙里的人见势不妙,早跑去“春香楼”通风报信。
  那罗知县办完事还抱着美人在温柔乡打鼾,被报信人惊扰了美梦。一摸衣服里令牌不见,慌忙急奔回衙。
  后院里所有房间人去楼空,罗知县脸色大变:“快通知军师,让他马上带人出发!”
  “你们几个,随我去追!”
  房顶上,一身夜行衣的晏启正隐没在墨色中。
  下方的动静令他悄然冷笑,罗知县的马脚还真是一试就藏不住了。
  柳氏兄弟凶案卷宗记录潦草,罗知县表面全力协助调查,实际一问三不知。当听说“张超没死”,明显慌神了一瞬。
  临行前太子嘱咐,若有发现勿要打草惊蛇,回京从长计议。是以,与鱼苏功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演这出戏,看罗知县如何反应。
  听到“军师”二字,晏启正眉毛微微一挑。旋即从屋顶纵身跃下,摸去马厩后方,打晕一个官兵,脱下他的软甲、头盔,骑上马跟在其他人后面出了县衙……
  卫子嫣近来夜里睡得不踏实,心悸盗汗。冷香请来大夫瞧了,说中了暑气,开了几味地黄丸调理。
  她人虽在家静养,却仍惶惶不安,总觉将会有事发生。
  这日,晏老爷回府带来消息:武戚两家的亲事落定,婚期定在七月初七。
  当时一家子在花园凉亭下吃茶赏荷,卫子嫣一走神,打翻了手里的茶盏。隔日午睡起来,她又收到“武二小姐”差人送来的帖子,还是约她去茶楼。
  那日柳玉儿的话说得决绝,且武戚两家婚期已定,卫子嫣不明白武关义还约她作甚么?莫非想学她逃婚?
  此事非同小可,不便让旁人知晓,这回卫子嫣连秋落也没带,一个人循着时辰去了茶楼。然而到了包厢一看,这回等她的居然真是武家二小姐——武关淑!
  “玉贞冒昧惊扰,还望少夫人勿怪。”
  武关淑见她就行礼,满面焦色。这莫名其妙的,卫子嫣连忙扶着她:“武二小姐可是有事相告?”
  武关淑站定,眼眶已是泛红。
  “自与少夫人相约过后,兄长便一直郁郁寡欢。最近更是发起高热,连吃了几日药也不见好转,成天里恍恍惚惚,不思茶饭......”
  她说得像是相思病,只是她寻错了人。
  “武二小姐误会了,”卫子嫣赶忙澄清,“令兄那日想见的其实另有其人,我只是从中帮忙而已。”
  “我知晓。”武关淑也赶忙解释,“兄长爱慕的女子叫柳玉儿,她不肯与兄长相见,是以兄长才借我之名约了少夫人。”
  顿了少许,她又继续解释来意:“此番再约少夫人却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忍见兄长日日消沉,恳请少夫人帮忙,请柳姑娘去劝劝我兄长。”
  原来是这么回事......
  卫子嫣秀眉紧蹙。武二公子这般痴情,能劝得他死心吗?更何况,那日柳姐姐态度决绝,如何能劝动她去见武二公子?
  再者,柳玉儿一个外家年轻女子,怎方便进入尚书府探望?即便她这个少夫人跟着一道,没有夫君同行,也恐招人非议。
  卫子嫣将这些难处据实相告,武关淑听后急得哭出来:“那怎么办?”
  她哭得伤心,卫子嫣无从劝慰,正愁得抓耳挠腮,忽然有人破门而入,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二弟?
  卫子嫣讶异地望着不速之客,强行闯入的晏启宽亦愣在了当场。
  包厢内没有男子的身影,只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躲在大嫂身后。与大嫂私会茶楼的......竟然真是武二小姐?
  不对!
  晏启宽略一琢磨,武二小姐应当只是从中牵线搭桥,毕竟上回他碰巧撞见的,确是武二公子无疑!
  “我私会武二公子?”被凭空诋毁清誉,卫子嫣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匪夷所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武二公子私会?”
  晏启宽冷冷地盯着她,言之凿凿:“七日前,也在这里,我瞧得清清楚楚。”
  “……”
  原来那日回府在门前遇见晏启宽,他态度冷漠,是因为早在心里给她定了莫须有的罪。
  卫子嫣回过神来,不得不感叹这晏家的兄妹呐!
  哪一个认可她这个嫂嫂的?这回不给晏启宽一点教训,日后怕又要多一个烦人精。
  “你当初瞧见的时候,怎地不进来捉赃拿奸?”卫子嫣心思一动,故意反声讽他。“如今无凭无据,你拿什么证明我私会?”
  故意言语虚虚实实、模棱两可,教晏启宽误以为真,他气咻咻地指着她身后的人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卫子嫣嗤笑:“武小姐当然帮亲不帮你。”
  “你——”晏启宽果然被气得够呛。
  “你对得起大哥么?武二公子是大哥的好友,你却趁大哥出远门与他私会,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我去如实禀告家父家母!”
  说罢,晏启宽真的扭头便走,一直躲着的武关淑顾不上礼仪,急忙跳出来叫住他。
  “晏二公子误会了,少夫人与我兄长并非公子所想那样。兄长之所以找少夫人,是为了请她帮忙约柳姑娘出来......”
  武关淑那头忙不迭地解释,卫子嫣这厢淡定地挨着桌边坐下,手托下巴,悠然地观赏晏启宽脸上不断风云变化的神色。
  “......晏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亲自上门求证。我兄长还卧病在榻,每日心心念念的只有柳家那位姑娘。”
  武关淑眼睛和鼻头还红着,脸上还有泪珠的痕迹。就这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还在心急如焚地*同他解释,晏启宽不由信了几分。
  再捋了一遍她说的话,寻不出纰漏,似乎的确是他……误会了大嫂……
  从愤怒到平息,再到尴尬,晏启宽为难地搓了好一会儿手,才决定向大嫂承认错误。然而甫一张口要道歉,被大嫂一句话堵了回来。
  “我不听道歉!”卫子嫣脸上三分气恼,七分难过,一只手还夸张地捂着胸口。
  “之前三妹骂我弃妇,如今二弟又出口伤人,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不配做少夫人,巴不得早日让我扫地出门,我......我今日索性成全了你们,这就回去禀明母亲,请她容我与大公子和离!”
  听到“和离”二字,晏启宽当即傻了眼。
  启珠骂人被责罚的事,府里上下谁人不知?大夫人看中这个儿媳,断不会答应和离,只会对他严惩不贷。
  而比起受责罚,晏启宽更惧的是被人嘲笑没脑子!是以,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闹到晏夫人跟前。
  “愚弟错信判断又口不择言,伤了大嫂是我的罪过。”
  晏启宽与这个嫂嫂无甚交集,了解有限,不知如何做才能使她释怀,不再追究,只得好言相劝。
  “望大嫂许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定当竭尽所能让大嫂消这口气。”
  “说得好听,难不成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全听大嫂吩咐。”晏启宽朝她诚心实意地鞠了一躬,卫子嫣强忍着笑:“二弟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这个......
  晏启宽面露难色,可大嫂好不容易松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只要力所能及。”
  “那就劳烦二弟陪大嫂到尚书府走一趟吧。”
  “这……”
  卫子嫣脸上已转恼为喜,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大哥不在家,大哥的好友病了,你不该替他登门探视吗?”
  ……
  茶楼这边告一段落,卫子嫣又马不停蹄赶往柳宅。一来试试能否劝动柳玉儿,二来顺道看看她近日过得可还好。
  来往数月,还是首次登门柳宅。应门的小厮瞧她的衣着与马车皆透着贵气,和善地请她稍等片刻,立马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小厮跑回来,恭敬地将她迎入宅内。
  卫子嫣事先没打招呼,这会儿庆幸没有扑空。那小厮却对她道:“我们家表小姐这阵子身子不利索,一直呆在阁楼静养呢,哪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