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臣并无僭越之心,”话说出口,沈淙莫名觉得有点想笑,可嘴角像是千斤重,怎么用力都弯不起来,最后只能认命地放弃,抿着唇线继续道:“此事是臣的错,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得恭顺,眼神也静静地垂着,谢定夷盯着他看了两息,没再多说什么,扶着膝盖站起了身。
沈淙便问:“陛下要走了吗?”
可谢定夷还是没回答,迈开脚步就要越过他,沈淙心口一缩,几乎受不了她的冷漠,在她同自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衣袖。
“陛下……”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哑,话到嘴边又堵了回去,攥着她袖口的指尖止不住地发着抖。
她停住了脚步,但还是没有回头,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像是被冻结了,又冷又硬,沈淙在心里悄悄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渴极了的哑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呐喊——他想解释,想说他并不是想把她剖开,只是想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不是被别人占满了,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一寸地方是留给他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谢定夷听了只会更觉得自己更麻烦,毕竟一旦吐露了软弱,换来的不一定是靠近,也有可能是更冷漠的远离。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根闪着银光的针,再次把心口上的疮疤一个个地挑破了,他疼得全身发抖,眼眶也酸得厉害,很快一滴泪就悄无声息地砸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才惊觉自己哭了。
他没抬头,也没去擦,只是把那只手藏到了袖子里,像是藏住什么可耻的事。
他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别颤得太明显,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绷着,如同一个支离破碎却还要装作完好的瓷器。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可最后还是没忍住,第一声啜泣就引来了谢定夷的视线,沈淙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怕看到让自己更为失望的一幕,直到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垂到自己的脸上,轻轻地为他拭去了那滴泪。
一瞬间,心里那道细细的防线就因为她这一下不经意的触碰而彻底垮塌了,他猛地咬住下唇,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接连不断地落下来,不再是先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藏匿,而是带着一种难堪又彻底的溃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什么,是她始终不肯走近,还是他自己鼓起勇气伸出又被迫收回的手?那些压着不说的话、忍着不流的泪、咽回去的情绪,此刻全都反噬回来,淹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没事。”他想别过头去,却被她的长指定在原地,谢定夷的动作堪称强硬,再次蹲下身来看他,问:“为什么哭?”
他不答话,抿唇看了她两息,突然倾身吻上了她的嘴唇,谢定夷按住他的肩膀,似乎是想推开他,但下一息就被他的双手环住脖颈,紧接着整个怀抱就被他的躯体用力塞满。
“我错了……”他在唇齿交缠间道歉,向来透着漠然和冷意的眸子变得温软,透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谢定夷没有说话,任由他贴着自己的嘴唇轻碾,直到他的眼泪流进相贴的唇缝,在舌尖上泛起一丝酸涩的咸味。
原来沈淙也会哭。
心间泛起细细密密的麻,不知道因为什么,谢定夷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又听见他说了两个字:“……别走。”
两个字落下,吻也逐渐加深,脖颈上的手臂越收越紧——他在她面前向来是被动的,第一次这么努力地挽留她,曾经死命拉着的那条底线一低再低,最后落到了尘埃里。
喜欢一个人都是这么辛苦的吗?沈淙在心里问着,为什么谢定夷就不能真正地喜欢自己呢?明明现在就抱着她,可是他觉得她离自己还是很远,过去那段时日的温情如今看来就像是一场梦,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对自己那么温柔,如今美梦醒来,他依旧还是个一厢情愿用身体留下她的玩具,无法得到任何的实心实意。
“好了,别哭了,”谢定夷用指背蹭了蹭他湿漉漉的脸,无奈地说:“像什么样子。”
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没意思,她的过去连她自己都不想回看,更遑论要袒露在沈淙面前,可她没预料到他的眼泪,自然也没预料到自己的反应,心口那阵麻意过后,紧接着就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像是排斥,又或者是杀意,的确,她应该杀了他的,所有牵动她情绪的人都应该消失,如果他能死在她怀里,那么就可以连同这份不合时宜的情绪一起埋葬在土中,这样他才永远是她的。
动手吧,他这么脆弱,脖子轻轻一扭就断了,谢定夷任由他吻着自己,指骨分明的手却覆到他了的颈后,贴着那瓷白滑腻的肌肤,心中的杀欲开始一点点地沸腾。
真太久没有杀过人了,数年高枕软卧,都快忘了战场上的日子,忘了那些沉重的哀叹和失望的眼神,削铁如泥的青鳞剑永远都沾满了鲜血,到今日还恒久地悬在她心头。
扭断脖子是最好的死法了,他还是会维持着如今的样貌,漂亮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不再会睁开那双沉静清冷的眼睛,也不会再用看似平直的语气唤她陛下。
他只会躺在那里,如同她殿中的字画瓷器,珍玩宝物,只具备了被观赏的命运。
手指已经按在了最好施力的地方,只要轻轻一扭,他就会悄无声息地软倒在自己怀中,谢定夷眼神暗沉,沉默地看着他的神情——即便闭着眼,也能从他微蹙的眉眼间看出深切的难过和眷恋,他吻得这么认真,丝毫不知彼时彼刻自己的命都已经被她捏在了手里。
……
唇瓣被笨拙地舔.弄了许久,总算大发慈悲地张开了一条缝,沈淙察觉到她的软化,迫切地将自己的舌头送进去,很快就舔到了坚硬的齿列和温热潮湿的舌尖。
他真的不太会,只是学着平常谢定夷对着他的样子去做,先是缓慢的纠缠,然后是细致的卷绕,唇齿咬合之间带出细微的水声,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
“嗯……”相触的唇舌过了许久才终于分开,在二人中间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沈淙没有立刻松开她,高挺的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尚不平稳的呼吸带着残余的炙热。
距离太近,甚至连睫毛的阴影都落到了她的脸上,抿了抿因为湿红而显得异常靡艳的唇瓣,继续拿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她。
谢定夷没走,没点头,没主动,但也没拒绝。
他把这段沉默看成了可以继续的信号,再次倾身吻了吻她的嘴唇,抓住她贴着自己侧颈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划过胸膛,最后落在了衣带上。
短短一息像是被拉长成无数个节点,怎么等也等不到头,沈淙浑身都紧绷着,不敢放开她的手,就怕她突然甩开他迈步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有了动作,指节微动,轻轻扯开了他的衣带。
……
杀意因为沈淙的接二连三的举动而被浇灭了,在缱绻的氛围中转变为了另一种食欲,屈起的指节蹭过他的上颚,像是擦过一片潮湿的贝壳,沈淙发出细小的呜咽声,含不住的涎水从嘴角溢出来,狼狈地淌满了下巴。
衣服没
脱完,松松散散地挂在他的臂弯里,谢定夷托起他的肩膀吻他,另一只手没入凌乱堆叠的衣摆里。
牡蛎被撬开了坚硬的外壳,柔软的皮肉摊开在食客的面前,思绪散开、再散开,沉入深海里,最后又随烟花炸开。
屋内还没灭灯,昏黄的灯光透过帷幔映亮了他小半张脸,水色氤氲的眼瞳宛若春水里的涟漪,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黏在眼尾和脸颊,甚至还有唇间,为他清冷的容貌勾勒出了一丝勾魂摄魄的涩情。
谢定夷想替他拨开,指腹快要落在他唇上时突然想起什么,微微顿住,正要拿走,却被沈淙轻轻捧住了手腕。
她的手指还残留着情潮的余韵,像是刚掏过一处湿软的春泥,沈淙以为她想让自己帮她舔干净,可明明抬手握住了却还是鼓不起勇气,最后伸出舌尖在她的手心碰了碰,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求饶和讨好。
谢定夷有点想笑,收回手指,托起他的肩背把他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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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选过后,朝中再无什么能拿出来说的大事,直到被派往晋州练兵的太子谢持被承平帝召回到了梁安,暂摄兵部事宜,朝臣才将目光聚集到了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身上。
六月十七,接到旨意的谢持领着一小队护卫回到了梁安,刚进城门又马不停蹄地去往宫中,在崇政殿内拜见了她名义上的母皇。
尽管左右无人,但谢持还是安安分分地跪在殿中,一字一句地答着谢定夷的话,她倒是没提她在晋州那些荒唐事,只是问了问近况,最后又道:“在晋州练了两年兵,可有学到什么?”
谢持想了想,支支吾吾道:“嗯……晋州军中军纪严明,井然有序,主将一言,可令千军齐伏,令行禁止……且对母皇称颂异常,可见皇室威严如山,母皇功绩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