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殿门在身后关上,谢定夷走到他身边,垂手摸了摸他的脸,说:“不无聊?”
  纫秋摇摇头,侧着脸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抬起眼睛依恋地看着她,又唤了一声:“主人。”
  他真像只小狗一样,双手小心地捧着谢定夷的手,伸出舌头想去舔她的指尖,被避开后就拿一种可怜又难过的表情看着她,谢定夷哭笑不得,随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朕去梳洗。”
  听见不是拒绝自己,纫秋又一下子开心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到浴房,伸手帮她脱下了外衣。
  随着一件件衣服落地,那具漂亮而颀长的躯体彻底显露了出来,纫秋不敢看她,倒不是因为羞耻,只是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即便是视线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亵渎,小心翼翼地跪在原地,最多、最多……就只敢看着堆在他身前的那些衣物,闻到了一股温暖又熟悉的味道。
  莫名的气血往不该涌的地方涌去,纫秋在心里大骂自己放荡,双膝微微并拢,不敢在谢定夷面前显露心思。
  陛下可以用他,但他却不能肖想陛下……绝对不可以。
  “这是做什么?”谢定夷显然看出来了,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像是进入之前的敲门声,示意他乖乖的把门打开。
  纫秋从来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下一息便握紧双拳,一点点地分开了双膝。
  她笑着夸赞了一声:“好乖。”然后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
  沐浴完出来,刚刚还倒在地上回不过神的纫秋已经重新跪在了原地,谢定夷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坐在椅子上,微微躬身撑着下巴,示意他自己去挑物件,道:“自己选吧。”
  在最应该知荣知耻的年纪,纫秋在战场上流浪,所以他没有学会羞耻,更擅长的则是一种伪装。
  但在谢定夷面前,这种伪装被全然丢弃,他看见那些东西,脸不红心不跳地爬过去,伸手摸向了最末端的玉件。
  他很耐玩的,他只想要陛下尽兴。
  可还没等他摸到东西,身后就传来谢定夷的声音,道:“选下面的吧,这些不行。”
  这些是她给沈淙用过的,他那种人,若是有一日知晓用在他身上的东西被别人碰过,定然恨不得去撞墙。
  纫秋没有问她缘由,乖乖的选了下面的——这种缘由有什么好问的呢,他不能用,自然是得给别人用。
  他这么卑贱的人,能被陛下临幸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了,他总要知道知足,也不会去和陛下的那些侍君比。
  只希望……只求在陛下偶尔看向他的时候,不要抢走她。
  第11章
  一夜春雨,风柔天净。
  午后时分,昨日晨起派出去人回到了澈园,沈淙恰好用完了膳,拢了条薄毯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书。
  来人未敢多看,脚步轻轻地走到他身侧,躬身行礼道:“府君,查到了,明湖巷西数第二户确实有人住,叫做谢纫秋,官府记档上写得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商户,在巷尾经营了一家茶馆,小的问清在哪后去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两个伙计,掌柜也确实是个姓谢的女子,但不常来。”
  听到这个一模一样的名字,沈淙半合上手中的书,神色冷淡地问:“人在家吗?”
  “昨夜不在,”来人详尽道:“去喝了一盏茶小的就去院口守着了,但一直到今日正午才有人回来,且进门的是个差不多年岁的男子,小的装作路过同他打了个照面,趁机看了一眼院子,东西不多,看着不像是久住的。”
  一夜不在,很难猜测对方到底是去干什么了,自然,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刚从宫里出来。
  想到这个可能,沈淙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书,纸页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此刻他心中不断发酵的酸苦。
  沉默了几息,他问:“你确定?”
  “是,刚查到人小的就去了,昨夜晨起到今日正午院内确实空无一人。”
  “嗯,”他很小声地应了一句,眸光沉沉地盯着前方的虚处,过了一会儿才道:“看着他,若是他宵禁前一个时辰出门就来禀我。”
  “是。”
  来人听清自己的任务,行了个礼后匆匆退下,脚步声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廊后。
  书本翻开,刚刚还一目十行的字蓦然间变得晦涩难懂,他逼着自己看了两行,却克制不住脑子里嘈杂的恶念,喉间像是堵了一块又尖又利的冰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无比胀涩。
  ……又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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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选前,涿水江州河段的岁修事宜收尾完毕,以江州府丞为首的一批官员因政绩突出被擢升入京,宿幕赟也是其中之一,自此,她便需要同工部其它官员一样每日点卯应值,开始参加大小朝会。
  宣旨的官员刚刚踏出府门,宿幕赟就重新拿起了那张陛下亲笔写就的调令,一脸懵然道:“我这就升官了?”
  她的惊讶并非没有由来,她原先官至晋州司水曹长使,因承平二年的治水政绩突出被调职到了水患频发的灵州,后又升迁水部司长使,统管灵州、镜浦、菰州三地的水利事宜,承平三年始被频召入京,开始和虞衡司、屯田司、匠作司的三司官员共同撰写利田水志一书,灵州的同僚都道她不日便要擢升入京,但一直到昨天,她的官位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每日需要去往工部点卯,继续为利田水志苦下功夫,如今她只不过是去江州主持了一趟岁修,回来居然升官了,还是水部司正五品的司主官。
  同她一起接旨的沈淙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萧辙高兴开口道:“恭喜大人。”
  宿幕赟嘿嘿笑了两声,将调令翻转过来展示在沈淙面前,道:“静川,你给我看看,这调令不会有假吧,听说是陛下亲手写的,是真的吗?”
  沈淙看不下去她的傻样,瞥了一眼字迹,道:“假的,估计只有章是陛下盖的。”说不定连章也不是。
  “啊?”宿幕赟低头看了一眼,说:“你怎么知道?连我都没见
  过陛下的字迹。”
  谢定夷不爱写字,若无大事,送上去的奏折大多只能得个“阅”字,甚少才有超过五个字的复批。
  沈淙没理她,而是另道:“新官上任,去置办点行头吧,没钱到我账里支。”
  宿幕赟挠挠头,道:“不用了吧,我穿官服就好了。”
  沈淙道:“官服是官服,常服是常服,先敬罗衣后敬人,梁安不比晋州,王公遍地,两袖清风固然是你为官之道,但过于特立独行只会引人侧目,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宿幕赟犹豫了片刻,道:“那要置办点什么?”
  沈淙道:“你收拾收拾吧,下午我同你一起出去。”
  ……
  午后时分,宿幕赟依言在走车马的侧门处等沈淙出来,他身边的另一个侍卫时弄雨率先牵了马车走到她身边,道:“大人可以上马车内等,府君许是还要一会儿。”
  宿幕赟问:“今日怎么这么久?”
  沈淙出身豪奢,吃穿用度自然也讲究,平日里入宫参宴或是同过年节他也会事先打理一番,但还是第一次见他磨蹭这么久。
  弄雨笑了笑,滴水不漏地说:“大人升迁,府君也高兴。”
  “我这么大面子呢?”宿幕赟显然不信,开了句玩笑,正想爬上马车,不远处的小径上就有一个撑着伞的身影走了过来。
  待行至林荫下,一路跟在沈淙身后的赵麟才收了伞,宿幕赟看看清他的衣着,瞪大眼睛愣了两息,问:“我们不就去买个东西吗?”
  沈淙神色淡然,问:“有什么问题?”
  宿幕赟说:“那你穿这么好看做什么?”她伸出手指,从上到下指了一遍,没有哪一处特别抢眼,但就是处处精致漂亮,更何况他还穿了件平日里从未见过的青色交领长袍,碧水叠云的绣纹垂于衣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翠光。
  “你还抹了口脂!”
  沈淙忍住骂她的冲动,抬步就往另一驾马车边上走,冷冷掷出两个字:“闭嘴。”
  ……
  宿幕赟本以为沈淙说的置办最多不过是衣物首饰,没想到坐下的马车左拐右拐,最后竟停在了距离禁宫半条街的一座宅邸外。
  她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已经下了马车的沈淙,道:“静川,你不会要买宅子吧?”
  “你还在马车上做什么,下来,”沈淙无言,道:“原先那个院子太小了,我住不惯。”
  宿幕赟两腿战战地爬下马车,道:“静川,这里是承天门街,寸土寸金啊,”言罢,她又扬起下巴往东侧看,强调道:“我都看见承天门的金顶了!”
  “宿幕赟,”他唤了声她的名字,见她认真瞧着自己,便道:“以后别和别人说同你结亲的是故晋沈氏行吗,实在不行你就报沈济的名字,我不介意”
  宿幕赟朝他做了个鬼脸,恨声道:“多谢你提醒,我一定牢记在心,尽量不去丢你沈静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