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萧玦睁眼看她,正好有一滴泪落在他的眼角。
  他赶紧起身把人抱回怀里,音音委屈哽咽:“我想母亲了,也想傅母……”她八岁的时候傅母就出府了,之后再也没见过,至于母亲,那更是从无记忆。
  萧玦哭笑不得,说是给他唱童谣,结果这小人儿把自己唱哭了。
  他轻轻摇着吻着哄着,倒也想不起自己的事了。
  二人回到床上,音音还是难过得很,小小的一团颤抖着,萧玦拿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音音。”
  “嗯?”她眼还红着。
  “过去的人已经过去,活在当下,要在意眼前人。”
  音音不懂,萧玦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若沉湎过往,就会忽视现在,若现在你眼前的人又离你而去,你会不会后悔?”
  正因如此,当初父亲才会劝萧玦不要一心寻仇,萧玦也知道人不能活在过去,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才格外珍视音音。
  他也会报仇,只不过不是现在。
  音音想着萧玦的话,若是萧玦也和傅母一样不在她身边了……音音不敢想,那是很可怕的事。
  她知道自己有些依恋他,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想不清楚就不去想了,总之她不想让萧玦离开。
  音音止住眼泪,看向萧玦:“你不能走……”
  一吻落在额头,鼻尖厮磨,二人呼吸着同一处空气:“我永远在音音身边。”
  -
  今夜难眠的不只有萧玦,还有常青。
  他刚刚回京,便有从前的属下前来拜见,他留下一个当初一起监督程家行刑的人,二人对酒夜话,过了许久常青才说出心中疑惑。
  “当年程家满门抄斩,会不会有遗漏之人。”
  对面之人大笑两声:“怎会,我与老将军可是在现场看着的啊,对着家谱,一个都没落下。”
  常青抿了一口酒:“程家大房的长子,当初年满十五,在斩首之前就已经死了,程家大房说是不忍见儿子尸首分离,所以留了个全尸,会不会……”
  那人摆摆手:“老将军,且不说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离了家还能不能活,他就算活下来,而今也是罪臣之子,保不齐在哪个阴沟里苟且度日,哪敢出来?”
  常青不语。
  当年程老将军举家仓促回京,大房长子是在边疆长大的,回到京城后不过数月便被问斩,京中甚少有人见过他的样貌。
  只有常青出入程家时见过一次,匆匆一撇而已,他却记住那孩子凌厉的眼神。
  与萧玦有八分相似。
  他还记得那孩子的名字,程肃珏。
  会不会是他回来寻仇了,常青细细思索。
  对面的人还喋喋不休:“程家是谋逆大罪,证据确凿!而且已是前朝之事,而今谁又会提起?那不是明摆着打先帝的脸吗?”
  这倒是,常青心头一缓,当年之事也并非他一人谋划,先帝心思缜密,他只是执行之人,若是当朝皇帝想查前朝之事,那可真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常青有信心,当年之事绝对毫无破绽,即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
  想到这,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已是深夜,对面的人酩酊大醉已经就地睡了。
  常青摇摇晃晃的起身,拎着酒壶走到院子里。
  月亮还挂在天上。
  这一弯月亮最是公正,平等的照着世间所有人,哪怕是卑鄙龌龊的小人,也可被月光沐浴。
  常青举手,倾倒酒壶。
  清冽的酒水在月光下撒着银光。
  “当年的事……我有错,可我这一大家子人总得活下来……”常青摇晃着险些倒下,扶住身侧的柱子才稳住身形。
  “……这么多年了,我没睡过一个好觉……”常青拍着胸口,涕泗横流。
  他好似是十分悲痛的。
  可程家满门白骨深埋地下三尺,他这迟来的悲痛,不知是给谁看的。
  -
  次日一早萧玦说了自己要领兵出征的消息,大概也就是这几日,定下哪位皇子随行之后估计很快就要出发。
  音音看他,眼神担忧:“我哥哥会去的,是吗?”
  萧玦点头:“今日朝臣们就会说起此事,两位皇子应该都会去。”
  音音不说话了,萧玦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放心。”说完他便上朝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绸儿跑着从外面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公主,京城都传遍了,说是小史大人不同意大皇子随军,散朝之后史相在宫门外打了他一巴掌!”
  音音错愕:“什么?”
  绸儿顺了顺气:“奴婢记不住那些文绉绉的话,只是听说小史大人在朝堂上说,说‘大皇子随军,若有不测……什么,什么国本动摇,九庙震惶。’”
  音音皱眉:“怎么说的这么严重?”好似大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一般。
  绸儿上前几步:“公主,会不会是元章和小史大人说了什么,小史大人现在要帮大皇子了。”
  音音咬着下唇,不知如何作答,她不知道。
  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但这几年齐哥哥性子变化太大,她真不知道齐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她语气喃喃:“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
  音音骤然起身,想去亲口问一问史齐,可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问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音音还没消化掉史齐帮着元译的事,宫里就来人了,说是冯贵妃请她入宫。
  音音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在王府的时候冯贵妃与她交集不多,偶尔在席间见面,她也不过是以晚辈的身份恭敬行礼,冯贵妃抬抬眼皮就过去了。
  今天怎么忽然请她进宫了?
  第19章
  音音上了马车,心情依然有些忐忑,绸儿拿出几个点心果子:“用不成午膳了,姑娘吃些点心吧。”
  音音摆摆手,心在肚子里上蹿下跳的,她都感觉不到饿了。
  进了宣德门,换上轿子的时候,绸儿问贵妃身边的内侍:“烦请大人知会一些,贵妃叫公主进宫所为何事?”
  轿子里音音竖起耳朵听着,那内侍语气冷冷:“并无大事。”
  眼见着问不出什么,音音更紧张了。
  到了贵妃所住的福安殿,屋内隐约有声音传来。
  “……她已经成亲,你的婚事也已定下,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母亲没见那日齐哥哥的样子,一说起她,齐哥哥都顾不上我。”
  “史齐有分寸,今日还在朝堂上因为帮你哥哥说话还被史相斥责了,依母亲看,你实在不必担心……”
  “母亲!你就帮帮我嘛……”
  元章在对着冯贵妃撒娇。
  音音站在廊下,心里有一丝丝羡慕,只不过这羡慕的情绪很快就被忐忑取代,这二人谈话间虽未说到自己的名字,但音音听得出,她们在讨论自己。
  内侍进门通传,音音也进去福安殿。
  冯贵妃和元章一左一右坐在厢房榻上,不远处放着一把椅子,应该是给她准备的。
  音音行礼之后,冯贵妃笑着请她坐下:“你成亲之后咱们就没见过,本宫想着也该请你进宫坐坐。”
  音音搭了个椅子的边,堪堪坐下:“多谢贵妃关心。”
  冯贵妃不到四十,风韵犹存。
  每每看到音音的样貌,她都不免有些惊叹,这样精致的容貌,若是脑子再精明些,那简直不可想象。
  幸而音音脑子愚钝些,冯贵妃有些庆幸。
  她笑眯眯道:“请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你成亲许久,陛下忙于朝政无暇顾及,我作为长辈理应关心,不知你与将军相处如何?”
  音音低声:“将军待我很好。”
  元章抱臂:“对你好你还惦记齐哥哥?”
  音音错愕,抬头急着辩解道:“我没有啊!”
  “你!……”
  元章还要开口,冯贵妃瞪了她一眼:“你是小孩子吗?说话这般没有分寸!”
  元章悻悻住嘴,冯贵妃安抚音音:“她被惯坏了,说的话公主别放在心上。”
  音音低着头轻咬下唇:“不会……”
  见她木木楞楞的,冯贵妃说话也不兜圈子了:“你从小孤僻些,而今进了将军府更是独自一人,本宫想着章儿有个堂妹,与你同岁,不如让她入府,给你作伴。”
  音音抬头,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元章见她一脸痴痴的样子,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
  冯贵妃耐心解释:“入府之后若是她伺候的好,得公主信任,让她给将军做妾室也是好的。”
  音音一时愣住:“这……该问过将军。”
  冯贵妃笑道:“你是当家主母,这种小事自然是你点头就行了,何必去问将军。”
  冯贵妃想着,既然元章担心元音和史齐私下联系,那她就找个人去将军府看着她。
  再加上若是这妾室真能得将军喜爱,最后也是她冯家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