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史相气的晕过去了,快去请太医!”内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史相?齐哥哥的父亲,音音好奇起来,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
“怎么回事,怎么会气晕过去?”两个内侍交谈着。
“哎,还是为了立太子的事,副相冯大人主张立长,想立自己的外甥大皇子,史相说,论长,也该是温孝仁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是嫡长子,冯大人又说立贤,史相又说三皇子三岁开悟,文史皆通,聪慧远超他人……二人争论了几句,史相就晕过去了。”
“陛下怎么说。”
“就是因为陛下什么都没说,史相才更气了,眼下冯贵妃独宠,陛下必然偏爱大皇子啊。”
“那萧将军怎么说?”
“哎说来也怪,萧将军虽是个武将,说话却很有分量,凡是说出话来陛下必然仔细斟酌,只是这次,萧将军也没说什么。”
“算了,不说了,这不是咱们该想的事,快些请太医吧。”
屋内,音音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她想让哥哥做太子,可这件事不是她想就能成。
绸儿牵着她坐下,低声道:“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成的。”
音音轻轻摇头,她虽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前朝与后宫关联紧密。
音音的母亲出自渤海高氏,几朝之前渤海高氏是不逊于王氏的名门,只不过后来人丁寥落,现在朝中一时间竟找不到个能说话的人。
音音的母亲是与冯氏同时入王府的,高氏是王妃,冯氏为侧妃。
高氏身体欠佳,两个孩子都在冯氏之后出生,所以三皇子元谚虽为嫡子却不是长子,音音更是在家中子女中排行第四,音音之后还有李妃所生的两女一子。
而今除了立太子,朝中议论的还有立后一事,后位空悬,内廷不宁。
有人主张抬冯贵妃为后,也有京中勋贵意图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后。
眼下冯贵妃受宠,大皇子元译备受青睐,尚且可以以嫡庶之分为三皇子元谚争上一争,可等有了新皇后,生下新的嫡子,三皇子离太子之位或许就越来越远了。
音音是明白这些的。
自己都这么不受待见了,哥哥身为男子,虽比自己得父皇喜欢,但也没好到哪去。
“哎……”音音叹了口气,绸儿将茶杯递到她手上。
她羡慕大皇子和二姐元章,有冯大人这么个舅舅在朝中这么奋力地为二人游说。
从前元章就总用下巴看人,这回若是她哥哥做了太子,她不得用下巴把自己戳死啊,音音想想就不开心。
廊下又传来内侍的声音。
“……也别看冯大人和史相吵成这样,大人们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我听说冯大人还力荐将自己的外甥女二公主嫁给史相的儿子呢。”
音音手里的茶杯忽然落地,溅起一地水渍。
绸儿慌乱地擦拭音音的裙摆,内侍也进来收拾。
音音却像是失了魂一般。
齐哥哥……要娶元章了吗?
第4章
齐哥哥从前在王府时从不多看元章一眼,怎么现在就要娶元章了呢?
音音咬着下唇,怎么也想不明白。
齐哥哥最喜欢自己的呀,他说过的,说过好几次呢,他还……他还牵过自己的手呢!
音音的手绢又成麻花了。
绸儿把手绢救了下来,轻轻展平。
音音失了神,还是绸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公主,陛下召见了。”音音这才忽地一下站起来。
想着方才史齐和元章的事,音音的心里更不平静了。
大臣们都已经离开,只剩萧玦在一侧站着,音音走了过去,和萧玦一起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宣文帝微笑,看向萧玦:“元音从小散漫,还请萧将军包含。”
萧玦抱拳:“陛下谦虚,公主性情温婉,是礼仪周全之人,是臣高攀。”
宣文帝笑了两声:“朕自知这个女儿没你说的这么好,只是看着你们夫妻和谐朕也就放心了。”
语毕又换了副严肃面孔看向音音:“朕送余嬷嬷到你身边,你要听她的规训,莫要再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传到朕这里了。”
这类贬低的话,音音从小不知听了多少。
她一直低垂着头,紧紧咬着下唇才没让泪流出来,可发间的莲花落在地上,吧嗒一声。
宣文帝皱眉,手上奏折轻轻砸在桌上,又是吧嗒一声:“既已为人妇,就该有庄重样子。”
音音心头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辩解,就见萧玦捡起莲花,收进袖中。
她好难受,她想让父皇多问问她,问她高兴吗,开心吗。
可她也知道,父皇不会问的。
因为他不在乎。
萧玦替她解了围:“出门时臣看莲花开的好,这才采了两朵插在公主发间,可臣不善簪花,害得公主失态了。”
“原来如此。”宣文帝语气轻松:“既是你们夫妻情趣,那朕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今日按例该赐宴,只是朝政繁忙,朕也顾不得此事,萧将军是知道的。”
萧玦颔首:“臣与公主就先出宫了。”
音音跪地行礼,吧嗒,另一侧的花也掉了。
她不用抬头也能想到父皇的眼神了,音音又羞又气,自己拾起莲花,两颗泪珠子落在地上,轻轻的没有声音。
她转身离开,不去看身侧的萧玦。
真可笑,父亲对他比对自己还亲昵些。
她坐上出宫的轿子,又换上马车,这次萧玦没骑马,而是和音音一起上了车。
临上车前他和绸儿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绸儿只站在那神情严肃的点头,随后便和音音说将军有吩咐,她先一步回府去了。
音音不疑有他,点头放人回去,扭头去看与自己共乘一车的萧玦。
他一进来,车里都挤了。
“萧玦,你怎么不下去骑马。”她低头摆弄着头上掉下来的莲花,不敢直接赶萧玦下去。
“马累了。”
音音想起眼睛黑黑大大的马,若是累了,那确实载不动这粗人。
“可是……拉车的马也会累的。”音音还想争取一下。
“拉车的马多,不累。”
好吧,音音嘟了嘟嘴。
萧玦看着她用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莲花瓣:“公主会怎么惩罚梳头丫鬟?”
“啊?”音音蓦然抬头,眼神似有不解,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这有什么好惩罚的,她也不是故意的,许是这莲花不好固定吧,下次注意一下就好了。”
她把花反过来,看着花柄,指给萧玦看:“应该是这里没弄紧。”
音音语气娇娇弱弱,没有丝毫埋怨,仿佛刚才在殿上因为掉花被斥责的人不是她。
萧玦看着她,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音音看了他一眼,随后噘着嘴看向一边:“这么点小事就要罚人,哪……哪有这样的。”
萧玦淡淡:“慈不掌兵。”
萧玦想说的很多,他想说若今日是战场,因为下属疏忽而导致他兵器受损,那可不是被斥责两句这么简单,即便是往小了说,主将受伤,不知多少人会没命,多少家庭会破碎,往大了说,战局失利,朝廷又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去挽回损失。
可这种小事下人们稍加注意就可以避免,所以今日之事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他已经让绸儿回去将梳头丫鬟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府了。
只是这件事不必说给音音,他知道音音是什么性子,她定会为那只有一面之缘的丫鬟求情。
求情狠了,难免又要掉泪珠子,萧玦见不得她哭。
音音心软,他也爱她心软的那一面,可人不可以总是心软,所以他愿意替她做那些冷血的事。
而音音可以一直无忧。
萧玦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音音看着他的侧脸,想要为他在殿上给自己解围的事道谢,可一想到父皇对他那么亲昵,音音又不想道谢了。
“哼!”
马车里只有公主的冷哼声,萧玦循声看去,公主抱着臂,嘴噘的老高,明显是不高兴了。
萧玦:“一会要路过一家名叫醉春风的酒楼。”
音音依旧抱臂。
“这家酒楼有一道果子鸡,以果浆刷在鸡肉表面,随后在放入炉中烘烤……”
音音咽了口口水。
“出炉之后,表皮酥脆,内里汁水四溢。”
音音又咽了口口水:“我,我被父皇斥责了,并没有胃口。”她还在努力支撑。
萧玦作势要下车:“那臣自己去了。”
音音一下子极了,拽了下萧玦的衣袖:“萧玦……”语气急切无助。
萧玦回头看她,见她的杏眼垂着,嘴还噘着,又急又委屈,分外可爱,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萧玦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实在担心公主身体,还请公主排除万难,随臣进去吃一口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