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听到有酪,老太太眼神明显一亮。
  出宫后她就回金安成亲,算算已是几十年没尝过像样的酪啦。
  韩娴拉了拉兄长的袖子,眼神里意思很清楚:你瞧,祖母才不是不喜欢锅子,只要是大哥买的就喜欢。
  韩达微微一笑,眼底却平淡。
  韩老夫人先喝了口鸡汤。
  她歇完晌还未来得及喝茶,正有些渴。
  这汤水炖得很浓,鸡骨和皮肉间的胶质像都融于其中,厚墩墩的,一口便觉甚是滋润。
  “这汤好!”她品完觉得难得香浓到这程度,却不觉滋腻,“我再尝尝这酪。”
  她推开那几小碗肉和菜,先不急着吃,但很满意孙子给她单独涮过,这才像样,讲究。
  接着,视线便落在了那两只小小带盖小碗上。
  先太后爱吃酪,各种酪。
  草原那边的做法是取大量牛乳静置后沥去水分,酸而浓。
  御膳房的做法就更甜口,用了醪糟汁来做,手艺好的师傅,能做得明镜般光滑,入口香甜不腻。
  韩元打开碗盖,两碗略有差异的酪便露出真容。
  其中一碗,色泽白润光滑,跟她尝过的宫里那些酪,如出一辙。
  老太太眼里泪花涌现。
  多少年了啊,上回吃的时候,她还年华正好。
  她拿起碗边小勺轻轻一挖,放进口中。
  淡淡的醪糟香,甜味恰到好处,一抿便滑进了咽喉。
  跟记忆中的一样。
  甚至连这点微醺的甜都一样。
  她追忆着年华,眼睫轻颤:“好,好!”
  众人屏息中,她又端起另一碗酪。
  这一碗颜色略沉,表面微微起皱,似有一层奶皮。
  老太太舀了一口,清甜的酪入口即化,醇厚的奶味散发开来。
  “这个酪我竟没吃过——”她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望空哀伤,低不可闻地说,“若是太后她老人家尝过,该当爱吃的。”
  家里虽然知道她曾经身份,但鲜少听她说起宫里的往事,俱都表情肃然,不敢插嘴应声。
  说完,她低头一口一口,小口地把这一碗酪吃完。
  良久,才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好,这酪好,叫什么?”
  韩元恭敬:“这一碗是玉酪。祖母若是爱吃,孙儿再去买来便是。”
  “好!”老太太抬眼,见小辈都瞧着她,摆手说,“你们快吃啊,都是子初这孩子的心意嘛。”
  “您尝尝这涮的牛肉和菇子。”韩元看着料碟,分别蘸了两种酱汁,放到老太太碗碟上,又看向父亲,“爹,书院散学年饭那道辣卤您说好,不如尝尝这辣锅。”
  “哟,这料碟有点儿意思嘛。”韩山长已端详许久,推开鼻梁上起了雾的叆叇凑近。
  装着蘸料的小碟形状俱都是小圆碗,只不同颜色。
  白色的上面写着麻油碟,另一侧写有:烫过的肉片请蘸我!
  黑色的则是白色字:豉油碟,另一侧写着:烫软了的菜菜请蘸我!
  花篮色的最是豪奢,用金色烫着:麻酱碟,对侧则写:辣锅煮熟
  的下水请蘸我!
  最后还随着一只空碗,底部圆乎乎的字体写着:酱料随心搭配。
  巧思,有巧思!
  韩山长闻着辣锅的滋味,早已馋了。
  说来也怪,自打上回招待那陆家族长尝过那辣卤之后,发现自己颇能吃辣,几日不吃竟有些想!
  “我来尝尝。”揭起一片片得极薄的肉片看着辣锅里,正要丢进去,看到那盆上插了根小竹棍,黏着的纸上写着:
  嫩嫩的才好吃,不要烫老咯!
  一筷子辣锅里捞出来的嫩牛肉,裹上芝麻香油,一入口如登仙界。
  韩山长赞叹道:“妙啊!”
  他一看左右,“你们怎的不吃?怎能忍住不吃?”
  韩娴和韩达才拿筷子:“这就吃,父亲。”
  兄妹俩默默对视一眼:你们不吃,我们哪敢?
  玲珑记晚上的生意依然火爆,午市没吃上的客人,晚上都来排队,翻了两次台才结束第一日的营业。
  挂上打烊的幡子,关了铺子大门,除了贺琛,所有人都累趴了。
  但即便这么累,每个人脸上都跃动着兴奋。
  “师父!”
  “姑娘——”
  “我们今天挣了多少钱?”两人异口同声
  莫玲珑抱着钱匣晃了晃,悦耳动听的碎银碰撞声零零碎碎传来。
  “来,一起数钱!”
  第52章
  中午除去一张桌子,其余都翻了一遍台,一共23桌客人。
  傍晚几人适应了节奏,一直到酉时共接待25桌客人。
  开业首日,玲珑记所有菜品打八折,每盆肉片都是份量十足七两的好肉,除少数是两人桌外,大部分客人都有四人以上。
  这样下来,平均每桌收230文。
  当林巧一笔笔记下的明细,最终算出来11两银子,而莫玲珑正正巧巧数完念出来:“十一两。”
  霍娇原地蹦起来:“天呐,我们一天赚了这么多?!我不累了,我我我还能再干!”
  “傻丫头,这只是收回来的银子,像姑娘说的,咱们还有本钱呐!这些锅底的香料不便宜,所有的菜品咱们也都是最好的……”
  林巧念念有词,“我来算算大概多少利银嗷。”
  莫玲珑心里已算了一版毛利,看她咬着笔杆子算,笑着给自己松了松肩。
  今天跑上跑下的,加上招待客人,讲解吃法,真的有些累了。
  林巧翻来覆去地算,笔杆子咬出了印还未算出结果。
  “你行不行啊巧姐?”霍娇急得扒拉她的演算纸,“要不我来算!”
  两人交手打闹中,贺琛递过来一张纸,霍娇抓过去念道:“五两……零十文,五两,五两?”
  小丫头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茫然,看着莫玲珑呆呆说,“师父,有五两啊?”
  五两是多少银子?
  霍娇对用“两”来计的银子不太有概念,跟在莫玲珑身边才接触到银钱,她知道一条好的火腿要价800文,一斤上好的牛里脊20文……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从安麓逃出来的路上,一个七八岁的健康小孩卖一两银子。
  所以,五两银子是很大一笔钱吧?
  “是的,我们今天毛估估赚了五两,当然了,还没算前期投进去的装潢这些。”她笑起来,“是个好的开始,但也不代表以后日日这样红火,晚上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好!”
  “嗯!”
  莫玲珑抽空看了男人一眼,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还在拿炭笔演算,烛火在他眼窝出打下一小片阴影,令人看不透。
  她又看向那张纸,算的是扣除固定成本摊销后的净利。
  这份素质,要是换作在现代,他可能原地就要被提拔升职了。
  林巧回正房去准备洗漱的东西,霍娇找了些剩菜叶子和米饭,拌拌匀拿去奖励给大鹅作宵夜:“你可别吃太肥啊,我怕你太肥之后都不好好看家护院了……”
  莫玲珑指着他纸上支出那一行:“这里多一项薪金支出,你的。”
  她递过去一两银子,“金安这里,大酒楼的账房先生月银不低于三两,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想走,这是十日的月银。”
  贺琛视线落在那两银子上,片刻,又抬眼看向她,露出微微意外的表情。
  他很少同她直视,莫玲珑淡然一笑,“你先前说过,流落此地是意外,想攒点银子回乡不是吗?”
  见他不动,她又问:“可是觉得太少?”
  贺琛摇头,写下:谢谢。
  他收起那块银子,贴身放好。
  小院里很快安静下来。
  除了大鹅摇摆着巡逻,莫玲珑几人烫完脚,早早上床歇下。
  一道院墙之隔的卢家,卢掌柜从楼上遥遥望向莫家小院,感叹道:“莫家这丫头手艺真好啊,我留意着呢,今儿少说有大几十号客人,按小山说的,她那价格不高不低,毛估估一算至少有这个数。”
  他翻了翻手掌,意思是十两。
  这条街上,许多铺子一个月的净利不过这个数。
  他家布庄经营多年,有不少老客帮衬,也很难超过十五两。
  甚至看着豪奢的如意楼,一个月下来可能不过百两银的赚头,但人家得下多大的本啊,上下这么多人雇着。
  若要日日如此,莫玲珑挣的,可能都不比女婿少。
  “老婆子,你眼光不错,这铺子换个生意做,立马就旺起来了。”
  他转瞬又想到了自家女婿,“劲松眼光更是好,一眼就断定这锅子生意有得做。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看着侧卧在床里面的婆娘,忍不住要絮叨:“你说你应了女婿的托,也不上门去谈?!人家还没开业的时候好谈,现在生意这般好,还哪肯卖方子?这不摇钱树,金疙瘩嘛!我还是早点去递个话,让女婿另找别人来谈的好,免得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