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看着上面读不懂的如意符文,虔诚地双手合十,“保佑姑娘如意平安。”
“云昙寺很厉害吗?”霍娇还是不解。
她一路流浪的时候,住过不少名山大寺,不觉稀奇。
“厉害,当然厉害!”林巧回忆着云昙寺,小声说,“公子小时候就是被云昙寺的住持大师接走的。”
霍娇哦了一声:“那他现在也在云昙寺吗?为什么师父不带我们去看看他?”
林巧看着她,心想这丫头真是个奇怪的人。
有时候精得让人忽略她的年龄,有时候又无知得叫人无言以对。
她耐心说:“身入空门,自然是六亲断绝,而且听说那位老住持带着徒弟出去云游了,现在的住持应该不是同一人。再说,姑娘那时候还小呢,估计连公子长什么样都忘了。”
霍娇又哦了一声。
雪下得愈发大了,按门口的卤味需求簿子送完货后,莫玲珑索性煮了锅子,叫霍娇片好肉片,三人热乎乎围炉而吃。
“姑娘,我们初八开业,那些素菜和豆腐能买到吗?”林巧有些紧张。
莫玲珑:“总有可能出纰漏的,所以初七这日,我们多找几家,买些多备着,即便损失掉也无妨。这样过几日,选出一家菜品质量好,货量足的,我们跟他签订契书。”
“嗯!我到时候去市场上买!”
霍娇指着角落正在猛猛干饭的小白:“不会浪费的,咱们有小白,剩下的丢给它吃就好了!你说是吧,小白?”
大鹅虽然来得日子还短,但或许是见多了宰杀场面,格外爱惜小院平静的生活。
连带着对日日喂养它的霍娇很是粘人。
它像是能听懂霍娇的话一样,仰脖嘎了一声。
想起几日之后的开业,林巧和霍娇都有些激动,一会儿讨论食材如何清洗归置,一会儿商量被莫玲珑下架的菜要怎么腌晒保存。
直到灯油燃尽,火光慢慢变暗。
莫玲珑看着两人饭饱后发困的样子,有些发笑:“好了,都去睡觉,明日一过,咱们就放假了,养足精神好过年。”
“好的!”
雪落有声,扑簌簌中一夜好眠。
等第二日睡饱了起来,院子里放眼尽是白色。
林巧开垦的菜畦围栏,积起了一个个雪球,霍娇用废木料搭的鹅棚顶上,白胖了一圈。
水井口则像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皮围脖,雍容端庄
。
霍娇像个小炮仗一样能量十足,一大早风风火火忙完灶房的活计,在院子里怒堆高矮不一的三个雪人,喊林巧来看:“巧姐你看,中间这个是师父,左边那个是你,右边是我。”
“为什么把我堆那么胖?我有这么胖吗!”林巧说完发现自己重点歪了,“不对啊,你不是说要堆一只鹅出来吗?鹅呢?鹅呢?”
“……(嘎)!”小白低低叫唤一声。
两人这才注意到,大鹅今日十分反常,高高扛起两边翅膀,埋头对着墙角,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
“……(嘎)!”
这时,铺子前门传来敲门声。
莫玲珑前去应门,见是姜师傅和他媳妇,各自穿着一身簇新的同款花色棉袄。
两人一见她,俱都笑起来:“给莫娘子拜年啦!”
“过年好!”莫玲珑也笑,转身从铺子的桌上抓了一把糖递给姜婶。
姜师傅把胳膊底下夹的板子抱到胸前,红绸一掀,露出那面勾画多次才最终定下来的菜单板子。
木板抛得很细致,刷过浅米色漆,跟定制的桌漆颜色如出一辙。
字的雕工精湛,连细微处的毛流都纤毫毕现。
最费功夫的是莫玲珑提出的“活动”菜单这个想法。
姜师傅绞尽脑汁才想出办法:两块木板一前一后,前面那块开槽,所有的菜刻在小块木板上,背面则嵌入槽子可在凹槽内灵活滑动。
“做得真好!”跟她想要的几乎一样。
姜师傅见她满意松了口气,乐呵一笑:“那就好,要不我牵肠挂肚的。”
姜婶隐约闻到香味,往里探了一眼:“莫姑娘,铺子今日还卖卤味吗?”
莫玲珑翻了一下挂在门上的本子:“卖呢,等会儿还要送几家。”
姜婶闻言眼睛一亮:“那我能买几斤吗?”
“当然!您要什么都有。”
姜婶买了两斤辣卤鸭脖,两斤混合鸭货,挽着丈夫有说有笑离开。
莫玲珑目送两人在长街拐脚处坐上驴车,缓缓走远。
巷子里空无一人,儿童的嬉闹声偶然传出,户户门前挂了红灯笼。
真的要过年了啊……
“娇宝,来,楼下这块牌子你挂,我去楼上挂。”
莫玲珑喊来霍娇帮忙。
“哎!师父你放着吧,楼上也我来。”
“不用。”她很享受挂牌开市的感觉。
莫玲珑拿起菜单牌子拾级而上。
漫天的白雪,使得楼梯转角的小窗户都透光明亮,她露出欢喜的笑容。
再过几日,玲珑记就要重开了。
用自己喜欢的样子。
视线从窗外收回,移到楼上,忽地凝住——
窗户那面墙下,一个男人闭着眼坐在那里。
发髻散开,青丝满肩。
黑衣被利器划破,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第43章
虽然有些诡异,但眼前这幅场景恰好落在莫玲珑的审美点上——
日光透过窗棂,明亮清冷,洒在几乎能称为“战损”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身材极好,即便坐在地上,也能看出肩宽腿长。
脸上血迹伤痕斑驳,但优越的山根和下颌线刀削斧凿一般清晰利落。
她视线移到胸前那道割开的口子上。
因他全身黑衣,要仔细看能才发现,除了胸口这一道,他身上还有很多道破口。
衣袖和领口处边缘焦黑,连带落在肩上的乌发也有一部分被燎得卷曲。
寒冬腊月,男人身上衣衫却不厚,还处处都破着口子。
就像刚从刀山火海里逃脱一样。
是好看的男人。
但应该也是危险的男人。
想起袁佩佳的提醒,莫玲珑心里一紧,难不成这人是从上京过来的?
她将手里的板子轻轻放下,隔着安全距离问:“喂,你还好吗?”
男人雕塑般一动不动。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再问,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才够看清,男人身上的衣料好几处濡湿,鼻间还能闻到阵阵血腥味。
她反而松了口气。
伤成这样,应该没什么攻击力了。
临近过年,衙门仅余几个轮值的皂隶。
若这人还有暴起伤人的力气,就算报官也只够收尸的。
“姑娘,你在楼上吗?王掌柜给咱们送香料来了。”是林巧的声音。
莫玲珑稳住声音:“你清点一下记账,我这里脱不开身。”
“哦。”
霍娇又扬声:“师父,我这里安好了,上来帮你!”
她迟疑片刻:“你带上结实的绳子,楼上要用。”
霍娇身手灵活,力气也大,两人合力应该能把他捆结实。
“好!”
很快,小丫头轻快的脚步声从楼下渐渐传来。
莫玲珑退到楼梯口,在霍娇看到人惊呼出声前,一把捂住她嘴:“嘘!”
小姑娘惊恐了一瞬,很快咬着唇镇定下来,举了举手里的粗绳,给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
莫玲珑拉住她,压低声音:“走,我们把他捆结实点。”
“师父,你别怕。”霍娇拍拍胸口,“有我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觑着此人人高马大的身形,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在上京时,她打遍城西,有几分凶名。
但她打的都是老弱病残,真正身强力壮的男子也不会当乞丐。
这人要是万一还存有余力,她未必能抵挡得住。
想到这里,她把师父推到自己身后。
但莫玲珑拦住动作,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冷静:“一起。”
两人合力将他手脚捆住。
男人全程没有清醒,只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
莫玲珑看着掌心从他后背沾染到的粘稠血迹,说:“等楼下人走了,我们把他抬下去。”
她皱眉,“血迹不好擦,得赶紧擦干净。”
“是!”
楼下,林巧还在和王掌柜寒暄。
她们在楼上等待,时间仿佛都有了痕迹。
听见林巧脚步穿过灶房,远远听到厢房门开。
接着又关上,锁匙咔嚓落下。
然后,送走王掌柜,林巧哼起金安本地小调。
莫玲珑正要出声喊她,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姑娘,姑娘,我在咱们院子里捡到一根好长的羽毛!”
未及她出声,林巧已蹿到楼梯口,看着捆成粽子样的黑衣男人,双眼瞪得像铜铃,颤声,“姑娘,这,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