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皇帝陛下旁观着,并没有出言干预,但瞧他的态度是十分满意的。
  对太子放心后,皇帝陛下就放开去玩了,当然太子还是会被他拉去陪玩。
  刘据实在不明白,他爹一个快四十的人,怎么能这么有活力?
  至少刘据上辈子三十多岁那会儿,是没有这么大精力每天上蹿下跳的。
  哦,刘据想了想,他上辈子没心情玩还不是怪他爹。
  想到这里,刘据伸手戳了戳他爹的鱼竿,将一尾刚上钩的鱼给放走了。
  一旁随侍的霍光瞧见这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
  刘彻却是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去训太子:“刘据!”
  连名带姓的叫,足以说明皇帝陛下他生气了。
  太子已经躲到一旁的长平侯身后去了:“舅舅救救我!”
  “你舅舅救不了你!”皇帝陛下怒气冲冲道,“我舅舅来了也救不了你!”
  刘据道:“那还是能的吧,阿翁,你舅舅来了多吓人。”
  刘彻:“……”
  卫青差点笑出来,但他忍住了。
  “朕昨天还说太子近来颇有进益,能为朕选贤举能,让朕能放心托付江山社稷!”刘彻揉揉太阳穴,气得叉着腰骂人,“可你今天就做了什么!无法无天!还敢躲在你舅舅后头!还不快过来!”
  刘据磨磨蹭蹭挨到父亲身边,踮起脚给人揉了揉额头,期期艾艾道:“阿翁别生气了,我跟你闹着玩嘛。”
  “玩什么玩!”刘彻大声道,“朕两天就钓了这么一条鱼。”
  啊,原来是钓鱼佬空军的怒气,刘据恍然大悟,昨天他没跟他爹一起,不知道皇帝陛下一整天都没有收获。
  那确实有点过分,刘据反思了一下,道:“对不起,阿翁,我错了。”
  刘彻哼了一声。
  卫青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眼霍光,给陛下台阶下的真的只能是他了。
  卫青只好起身到皇帝陛下身边劝道:“殿下知错了,陛下就原谅他这一次罢。”
  皇帝陛下勉为其难地点头,伸手敲了敲太子的额头,道:“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这次朕就不罚你了。”
  刘据忙笑道:“多谢阿翁!”他又转向卫青,“多谢舅舅!”
  刘据又讨好地拉着父亲的手臂道:“阿翁,为了给你赔罪,我让人给你做些下酒菜罢!”
  太子从不动手,但他写的食谱做出成品素来是很好的,皇帝陛下深有体会,这会儿一听,他也忘了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当即问道:“你又有什么新鲜主意了?”
  刘据笑道:“阿翁,我能保密吗?”
  “行啊。”刘彻痛快地点头,“但若朕不满意,你怎么办?”
  “阿翁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刘据看起来很笃定。
  刘彻一拍手,道:“好,仲卿,你来做个见证。”
  卫青有点无奈,但还是拱手道:“诺。”
  此后刘据就去准备他的神秘菜肴了,皇帝陛下依旧还是一部分时间处理政务,一部分时间用来放松娱乐。
  刘据还被叫去陪着他爹钓了一天鱼,可喜可贺,皇帝陛下收获满满。
  ——至于有没有内幕,太子殿下就不方便透露了。
  上林苑这些日子,因为放松心情与父亲相处,刘据过得很愉快。
  可,很快,乐极生悲就来了。
  半夜刘据被人叫醒,得知皇帝陛下忽然发烧了时,他的脑子还不大清醒。
  刘据又问了一遍:“陛下怎么了?”
  小黄门快哭了:“回殿下,陛下高热,这会儿已经……叫不醒了!”
  这是一个发烧会死人的时代。
  137
  第137章
  ◎天子病鼎湖。◎
  但身为封建统治者的皇帝拥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生,他还勤于锻炼身体,一向身体健康,又从没有受过伤,他一直养尊处优定然营养丰盛,所以……
  刘据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发烧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只是一个小病。
  只是一个小病,他能活到七十岁。
  他的生命还有一半没有走完,刘据想,不会有什么蝴蝶翅膀,这就是我杯弓蛇影,我胡思乱想,阿翁不会有事。
  我不能咒他。
  我怎么能把这件事忘了!我怎么能把这件事忘了!
  走到刘彻所住的鼎湖延寿宫时,刘据握紧了拳头。
  天子病鼎湖。
  分明不该是这个时间的,难道是有什么不可预想的变故吗?
  这破地方名不符实不吉利,等阿翁好了,我要建议他拆掉!
  内殿里,除了侍医和宫人,还有一个李夫人在哀哀哭泣。
  刘据一听到这哭声就烦躁不已,当即道:“闭嘴。”
  他的声音有点哑,是刚睡醒没有喝水的缘故。
  李夫人一时间被他吓住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瞧着可怜极了。
  不怪她如此,她伴驾时皇帝生了病,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李夫人身上不知道会背什么骂名,小命估计也难保了。
  刘据问侍医:“陛下可退热了?”
  侍医本来就跪着,听到太子问这话,险些直接趴到地上:“殿下……臣也才开了方子,还得请各位同仁共同斟酌了,才能去熬药。”
  刘据在榻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皇帝陛下的额头,滚烫灼人。
  “陛下只是发热吗?”刘据又问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高烧不退,他会昏迷不醒吗?刘据不安地想着。
  侍医忙躬身答道:“回殿下,目下看来,陛下的确只是高热。”
  刘据点头让他们去开方子,又吩咐道:“去拿酒,要烈酒。”
  宫人们不知道太子意欲何为,但没人敢违背太子的命令,立即便有人领命下去了。
  太子这会儿也太可怕了,他不像来给陛下侍疾的,像要把这宫里所有人都提刀杀了似的。
  刘据这才看向李夫人,问道:“陛下是何时开始热起来的?”
  李夫人抽噎了一声,道:“许……许是……妾不知道,殿下,妾……”
  “你不是一直在陛下身边吗?”刘据不耐烦地打断她。
  李夫人苍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妾睡得结实,才……才觉出来,就令人去叫侍医了。”
  刘据顿了顿,道:“请夫人回去休息,等陛下再召见你。”
  李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宫人已经将她扶起来了。
  这是……这是要软禁她的意思吗?
  才勉强止住的泪珠登时纷纷滚落,李夫人霎时间心如死灰。
  宫人匆忙拿了几坛子烈酒,刘据剪了几块布,让几个宫人跟他一起用酒擦拭皇帝陛下的腋窝、手心、脚心、颈部两侧。
  刘据向宫人问道:“陛下这两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两日刘据只在晨起来向父亲问安,一起用过早膳后他们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宫人想了一想,答道:“陛下昨日上午去打猎,下午召了乐府之人,晚上是李夫人伴驾,今日上午去了走马观和白鹿观,下午去了太液池……”说到这里,宫人忽然脸色一白,“下午时,殿下,陛下下午自太液池回来时,去瞧一只大龟,不慎跌了一跤,摔到水里去了。”
  刘据立即问道:“陛下伤到哪里了?”
  宫人忙答道:“陛下会洑水,并没有如何,上岸来就立刻去沐浴换了身干衣裳,奴随身伺候着,只瞧见磕碰到了龙体,没有别的伤,但陛下说没有大碍,也没有抹药。”
  刘据瞧了瞧,有些瘀痕的确不算严重,但皇帝陛下的腿弯有处破皮流血了,这会儿已经红肿起来。
  “这是什么?”刘据皱紧眉头,将正在开方子的侍医通通叫过来,“陛下只是高热吗?”
  侍医们大惊失色,慌忙要跪下请罪时,刘据道:“还不快来为陛下治伤!”
  “诺……诺……”侍医们连声答应着。
  上林苑的水都是活水,其中养了鱼龟等活物,绝对称不上干净。
  刘据脸色阴沉,伤口不大,但在脏水里泡过,因此引发了细菌感染,皇帝陛下不是被冷水一激受了凉才发热,是伤口发炎从而引起的高烧。
  当务之急,不是退烧,是消炎!
  大蒜素如今不算很奇缺,侍医们手中也有,但它算不上抗生素,要说消炎最好的当然是……
  刘据命令道:“去请长平侯和冠军侯。”
  宫人们一愣,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现在吗?尚未天亮……”
  “还有丞相。”刘据厉声道,“立刻去!”
  宫人不敢再多话,慌忙领命去了。
  仔细清理了创口,抹上药粉后,侍医恭敬问道:“殿下,还需要为陛下熬退热的药吗?”
  刘据不耐烦道:“谁是为陛下看病的?”
  侍医忙将方才就开好的方子呈给刘据,请太子查验过,才有人去熬药。
  烛光下,太医令瞧着太子冷漠的侧脸,心底忽然有点发冷,太子……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