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就在这个喜悦的时刻,甘泉宫传来消息,华阳太后病了。
  扶苏登时愣住了,他记得华阳太后是在灭韩那一年去世的,这会儿韩国可还好好的呢!
  嬴政命人摆驾,他要去甘泉宫探病。
  扶苏忙道:“阿父,我也去!”
  嬴政道:“别人生病你也往跟前凑,好生待着,寡人去去就回。”
  扶苏拉住父亲的袖子,道:“阿父,上次太后帮过我,这次她老人家病了,我避之唯恐不及,也太不像话了,您说是不是?”
  嬴政不为所动:“你不是给……孝敬了太后冰,这就是你孝心可嘉了。”
  扶苏眼巴巴瞧着父亲,道:“那我……我怕阿父过去受欺负,我想陪着阿父。”
  华阳太后生病,嬴政作为晚辈,要去探病,赵姬也是晚辈,又与华阳太后同住在甘泉宫,定然要去侍疾的,扶苏可不想让父亲孤身一个人面对赵姬。
  嬴政一愣,他的确多年不见赵姬了,但倒不至于见到她就会如何。
  他又不是当年刚刚登基,需要太后和相国辅政的少年了,他更不是刚刚加冠就被生母连同奸夫为了他们的孽种意图谋逆叛乱的秦王了。
  但儿子的孝顺的确很好地安抚了嬴政,对于即将见到赵姬这件事,他心里也不那么烦躁了。
  牵住长子的手,嬴政笑了笑:“行,你也去,到了你站远些。”
  扶苏急忙答应了。
  父子二人到了甘泉宫中,赵姬果然正在华阳太后病榻前侍奉。
  拜见了华阳太后,嬴政转身看向赵姬,语气平平道:“太后。”
  扶苏行礼道:“拜见太后。”
  赵姬这几年虽不能离开甘泉宫半步,不得自由,但该给太后的分例,宫内从未短过她,所以她也算是锦衣玉食了。
  然而,锦绣华服与金玉珠宝也掩盖不住赵姬的衰老,她分明比华阳太后年轻不少,面上瞧着却与她像是一般年纪的。
  听到说话的声音,她阴森森地抬头看了眼嬴政,没有吭声。
  秦王和生母之间,不是冷若冰霜,分明是仇深似海,华阳太后知之甚清,她不想场面闹得太难看,便低声吩咐让赵姬回她自己那里去。
  赵姬木然行礼退下,走过扶苏身边时,她忽然停下,嗓音嘶哑地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扶苏没料到赵姬会注意到他,愣了愣,未及回答,就被父亲拉到身后,接着就是冷冰冰的声音吩咐道:“太后身子不适,送太后回宫。”
  赵姬被宫人不由分说地扶着出去后,扶苏仍旧纳闷不已,无端端的,赵姬好奇自己做什么?
  扶苏的容貌更像自己的母亲,赵姬看着他,也不会想到小时候的父亲啊。
  况且,以扶苏看来,赵姬当年能做出那些事,对父亲哪还有什么母子亲情,她怎么会惦念幼年的父亲呢?
  扶苏不知道原因,华阳太后却知道,在赵姬那两个私生子被处死后,她疯魔过一段日子,不时叫嚷着要嬴政还她的孩子,后来才渐渐好了。
  嬴政冷笑,这些年,赵姬再没见过任何一个孩童,这会儿见了扶苏,大约是又想起来她那两个孽种了。
  她倒是真敢,对着扶苏怀念孽种,过了这些年好日子,她以为寡人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吗?嬴政冷漠地捋了捋衣袖。
  华阳太后歪在枕上,暗暗叹气,她并不在意秦王母子间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不过因为她生病引得秦王不快,也不是她想要的。
  “我无大碍,大王政务繁忙,不必再过来了。”华阳太后轻声道。
  嬴政乐的顺坡下:“太后安心养病,有事只管吩咐。”
  祖孙客套地应付了两句,嬴政就带着扶苏回去了。
  扶苏对赵姬的奇怪表现有点介怀,虽然她的确不可能作妖了,但……
  扶苏想了想,道:“阿父,明日我替你来向太后问安罢。”
  嬴政微蹙眉:“太后要安心养病,你来什么?别打扰太后。”
  “可是……”扶苏指了指那边赵姬的住所。
  嬴政这才知道他的目的,伸手揉了揉长子的头,嬴政淡淡道:“无论是哪个太后,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嗯。”扶苏立刻点头,“阿父,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嬴政轻轻一笑,道:“寡人从未放在心上。”
  扶苏拉着父亲的手臂,用小孩子的音色撒娇:“阿父,我们快回去用膳吧,我好饿啊。”
  嬴政面上的笑果然更轻快了,他点点长子的额头:“好,快些,别饿着寡人的大公子。”
  扶苏本以为这场探病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赵姬就“疯”了,她在甘泉宫中大吵大闹,闹了个人仰马翻。
  次日一早,嬴政命人将华阳太后挪出了甘泉宫,对外的说法是华阳太后是因为怀念孝文先王才病了,所以让她去当年安国君的宫殿住着,才能养病。
  与此同时,甘泉宫的太后也病了,需要静养,嬴政便不许宫人寺人随意靠近甘泉宫,以免惊扰太后。
  57
  第57章
  ◎望远镜。◎
  “我特好奇一件事,大公子,你奶是真病了吗?”李映第一时间跑来找扶苏八卦。
  玻璃窗户装上后,扶苏就在窗下设了张案,太阳不会直射到此地时,他便坐在案前读书写字。
  李映不客气地坐在扶苏对面,好奇地盯着他看,扶苏这书是看不下去了。
  扶苏道:“真假有什么关系?她又影响不到大局,更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你就不用多操这个心了。”
  “我不操心,我就是……我想确定一下,我是误入了什么宫斗现场吗?”李映兴奋道,“清宫的宫斗剧那么多,原来你们秦宫也有属于自己的宫斗!”
  “我们秦国没有宫斗。”扶苏严正声明,“你不要造谣传谣。”
  李映追问道:“那赵姬是怎么回事?”
  扶苏张口就来:“她看到我爹,做贼心虚,自己将自己吓病了。”
  李映一想,道:“这个可能性还是……”
  扶苏打断了他的话:“你先站好。”
  “为啥?”李映懵道。
  “因为来人了。”扶苏指了指窗外。
  李映只好起身垂手站好,同时瞄了几眼外头那人,瞧衣裳不像是嬴政宫中的寺人。
  来人是玻璃工坊的匠人,他为扶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冯义将望远镜做了出来,请扶苏过去一观。
  “真的?”扶苏大喜,“我这就去!”
  李映一听,忙道:“大公子,我也去!”
  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冯义后,扶苏开口就赞道:“冯卿,你果然有大才!”
  冯义忙笑道:“不敢,大公子,如今尚且称不上太成功,镜片是做成了,但还看不到太远……”
  “没关系。”扶苏摆摆手,“只要走出第一步,就能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再往前走就容易多了。”
  冯义笑道:“臣也是这样想的……公子请试试。”
  扶苏接过冯义递来的望远镜,它的外壳是金属的,握在手中有些冰凉。
  众人一起走到室外,扶苏抬手将望远镜举到眼前,闭上一只眼睛,朝远处看去。
  正如冯义所说,这头一个做成的望远镜不过能看到十几米,的确称不上十分成功。
  但扶苏关注的不是望远镜能看到多远,而是冯义能将凹透镜和凸透镜做成功。
  扶苏将手放下,仍旧不吝啬对冯义的赞赏:“冯卿的确出类拔萃,盼你再接再厉,做出更好的望远镜。”
  冯义一礼,道:“定不负大王和大公子所托。”
  扶苏踮脚拉下他的手,笑道:“走,我们去将此物献给阿父!”
  冯义却道:“臣尚且有个想法,急欲尝试,请容臣不去面君。”
  “那你的事更要紧,你忙。”扶苏比了个手势,“冯卿,你快去忙。”
  冯义看着扶苏高兴的几乎要手舞足蹈了,顿时很是惊奇,毕竟大公子在他眼中一直很稳重,这会儿倒像个孩子了,正如他的外表那般。
  扶苏没有注意到冯义的眼神,目送他回屋后,扶苏就欢快地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了。
  ……
  宫中的玻璃窗户近来吸引住了朝臣们的眼球,他们扒拉着手指头一算,好么,从去年开始,从纸开始,宫中出现了多少新鲜玩意儿啊!他们在受益颇多的同时,荷包也都大出血了。大王赏赐的暂且不提,他们要买纸、瓷器、茶叶等物,本来以为丝毫没有美感的玻璃他们能逃过一劫了,玻璃窗户却撞到了他们眼前,明亮的正厅、卧房,谁见了能不动心?
  玻璃的流通范围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王的赏赐,但大王赏赐的鱼缸、杯子,镶不到窗户上啊。
  因此,众臣在忙碌的政务间隙,时常旁敲侧击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在大王这里得到玻璃的赏赐——最好是能镶嵌到窗户上那种。
  嬴政现在对于玻璃的限制主要是来自于望远镜,即便它尚未完成,但冯义说他能做,就难保其他人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个大杀器,他绝对不允许除了秦国以外的列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