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风吹起柳深青的裙子,在黑夜里掀起一片猩红。
  柳深青环抱手臂问她:“我们继续走吗。”
  嗓音有些低沉,令人摸不透她的情绪。
  “走。”
  于欣阳走在前,柳深青走在她的侧后。
  于欣阳一边走,一边把紧紧盘在脑后地头发一点点拆开,柳深青在旁边接过她递来的一个个小卡子。
  “疼吗。”
  “不疼,就是头皮紧绷,需要放松一下。”
  直到两人在火锅店坐下,于欣阳才后知后觉地问: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沪市的?”
  “今天晚上刚到。”
  “那你,订酒店了吗。”
  “还没。”
  别说酒店了,柳深青连返程票都没买。
  “那我们………今晚一起住吧。”于欣阳一边往锅里下肉,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柳深青笑了笑,半天没接话。
  她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
  肉煮好了。
  于欣阳用公筷夹了肉,放进柳深青面前的盘子里。
  “我一直以为你们专业跳舞的人都常年节食。”
  柳深青说出了这个疑虑。
  但是你好像还挺爱乱吃东西的。
  “人必须好好吃饭,也必须好好爱自己。”于欣阳抬起头,认真地说。
  第49章 夜游沪市
  这家火锅店的招牌饮品是杨梅酒。
  于欣阳不知这酒有多烈,下单的时候顺手点了一壶,配着涮肉,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柳深青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酒后劲的很大。火锅店里开着空调,她却依旧觉得自己身体发烫。
  “小于,再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我小时候,我小时候……在冰城上学。那个地方非常冷,我妈妈在冰城的公园湖上教花样滑冰。”
  “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我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公园找我妈妈。我其实是有家门钥匙的,但是我想等她一起回家。”
  “我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性格无敌好,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我没见过她生气,也没见过她发脾气。”
  火锅店营业到十二点,她们在最后的时间离开,两人手挽着手,站在路边有些茫然。
  这里不是海市,她们在喝醉后没有家可以回。
  “我们去哪儿?”
  “就这么沿着路走下去,遇见哪家酒店就住哪家。”
  “好。”
  午夜的沪市很安静,两人的心情都愉悦温柔。
  柳深青的高跟鞋在路面上砸下清脆的响声,于欣阳穿着平底运动鞋,两人步伐越来越相近。
  “冰城的冬天真冷啊,喝醉酒的人睡在路边,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尸体。”
  “还是海市好。”
  “对,还是海市好。睡在路边至少不会被冻死。”
  “所以在冰城杀死老公要更容易些。只要在最冷的时候把他送出去喝酒,不去接他回家,也不给他开门,任由他躺在冰天雪地里昏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就静悄悄地死掉了。”
  这是真实发生在于欣阳家门口的事,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个男人一直家暴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凶神恶煞的,小区里的人都躲着他。
  女人报警了很多次,由于是家事,男人只是被口头教训了几句就不了了之,回到家后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殴打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被打得伤痕累累,当晚就被救护车拉走,留年幼的女儿一个人在家。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一只花瓶砸中了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害怕得坐在地上哭了一整晚,最后是好心的邻居看不下去,把她暂时带回自己家。
  由于担心女儿,女人第二天就带着浑身伤病一瘸一拐地出院了。治疗也需要钱,当时是冰城的夏天,她没有收入来源。
  男人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恶魔,怎么也无法摆脱。
  就因为她们是夫妻,即使他真的把她打死,也不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就因为她们是夫妻,这些伤害就都能用一句算了他已经知道错了而掩盖过去。
  就因为她们是夫妻,她想离婚,他不同意,她的诉求就全无意义。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人们都看她可怜,也都感到爱莫能助。
  那是一种伪善的怜悯。
  她们没有一个人真正希望女人离婚,她们喜欢谈论她的遭遇和不幸,喜欢看女人眼眶乌青地牵着女儿走出小区,从而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更加满意。
  女人告诉女儿,等到冬天到来就好了。等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一切就能结束了。
  女人想,只要自己不被他在夏天打死,只要能活到冬天,她就快要赢了。
  冬至那天,男人照例把女人打的半死,拿着钱出门喝酒。
  那天特别冷,小女孩和妈妈在家包饺子,她还感到奇怪,为什么她们只做了够两个人吃的饺子。
  她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看着窗外下了很大的雪,世界白茫茫一片。
  她一边吃,女人给她在额头上的伤口处上了点药,她疼得呲牙咧嘴。
  女人说:“咱们今天吃了饺子去外婆家住一晚,明早再回来。”
  女人用一把很大的锁把家门锁好后离开。
  钥匙早在前一天就被她扔进了下水井。
  男人那天喝酒喝到很晚,在小区楼下大喊女人的名字。他喝得太醉,找不到自己家所在的楼道。
  楼上的灯黑着,没有人回应。
  风雪交加,一切都静悄悄的。
  男人不知不觉靠着花坛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是出门买菜的居民发现了他。
  可惜已经死透了。
  人们说,是女人故意装睡,不给他开门,想要故意报复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恶行。
  也有人说,女人那天不在家,不然怎么可能不让人进家门呢。
  还有人说,这就是恶有恶报,恶人自有天收。
  女人第二天中午带着女儿回来,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她被叫去派出所问话,直到夜晚才回来。
  那天,小姑娘和女人一起在派出所门口搭乘公交车回家。
  夜空昏暗,又下起了雪。
  女人那天心情很好,一直在轻声哼唱一首歌: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那时候还没有冰雪奇缘,但女人俨然已经是一位冰雪女王了。
  于欣阳从此只有妈妈。
  柳深青主动伸手搂住于欣阳的脖子,有些气愤地说:
  “有这种好办法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带我老公去冰城吃一顿散伙饭,再喝点酒,两人分道扬镳,省得自己动手了。”
  “是不是感觉这牢白坐了。”
  于欣阳笑弯了腰。
  “是啊,将近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柳深青假装叹息道。
  于欣阳一时兴起唱道: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柳深青问她:“谁是你的美人。”
  “你,柳深青,我的美人。”
  “那你就是我的小美人。”
  “你是我的美人姐姐。”
  “你美。”
  “你才美。”
  “你最美。”
  “没有你美。”
  两人的笑声融进一盏盏明亮的夜灯里,相互搀扶着前进,终于拐入了一家酒店大门。
  这一晚,两人在床上都格外尽兴。
  两人帮对方脱下裙子,站在房间的镜子前欣赏彼此。
  柳深青又醉又困,最后被小姑娘扑倒在长沙发上。
  她的长卷发自然而然散落,睡眼朦胧,妩媚又多情。
  于欣阳虔诚地动手了。
  之前都是柳深青动手,她也只敢在柳深青喝醉的时候大胆又主动。
  “小于老师。”
  “嗯。”
  “请快一点,好吗。”柳深青不满地催促道。
  她都躺下好半天了,怎么还没升高。
  “哦哦,好。”
  于欣阳尴尬地知道,自己没让姐姐到达想要的体验。
  柳深青不打算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趁于欣阳找纸巾的空档,她撑着手臂昏昏沉沉站起身,搂住于欣阳把她拐进了浴室。
  再不洗澡睡觉就要天亮了。
  或许是因为重温旧事,于欣阳梦到6岁那年那场大雪。
  冰城冬天经常下雪,可那场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妈妈牵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雪往前走,风冷得像刀子,两人说不出一句话。
  妈妈说:“阳阳,这是最后的冬天了。”
  “为什么。冬天明年不来了吗?”
  “明年冬天我们就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了,不对,要不了明年冬天。明年春天就可以开启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