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泰遵循她的意见,选了最稳妥的一种办法,他和她回海市结了婚,合作顺利且愉快。
  在婚礼之前,林泰问温舒淮,你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吗。虽然只是一场戏,但也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进行。
  温舒淮说:“我想要在现场有一台造雪机。”
  “造雪机?一开机就自动吹出雪片的那种机器?”
  “对。我只要那个。其他的配置你随意。”
  江霓不知道,那天的酒店宴会厅其实是冰火两重天。
  门口放鞭炮,火星点燃了长长的红地毯,发展成了一场小型的火灾现场。
  门内却大雪纷飞,温舒淮穿着一袭白纱站在雪里,伸出手来试图接住纷纷扬扬的雪花。
  下雪会让人变得不幸,温舒淮很久之前就深刻地知道了。
  她的人生原来是一场无尽的雪夜,雪永远不会停,天永远不会亮。
  事成之后,温舒淮出国继续读书,她选择了一个经常下雪的国家。
  海市开始发生变化,花园街不再是唯一的富人街区,海边的沙滩被私人承包,盖起了度假酒店。
  她比江霓更早知道,那艘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在陌生的国家,温舒淮一个人生活得很好。
  她租了一间小公寓,每天搭乘地铁去学校上课,时间充裕的话还来得及去咖啡厅买一份可颂。
  日子都是数着过的,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日历。
  在林泰的建议下,她把以前的全部联系方式都注销清空,从新开始记录留学生活。
  这三年来,温舒淮去了许多不一样的海滩,见过蓝色浓度各不相同的海。
  她还被海鸥抢走了手中的菠萝面包,刚买的,还来不及吃一口。
  她在夜晚去酒吧喝酒,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有摩托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停下脚步,试图看清车上的人。
  他们只是从她身边经过,并没有伸手抢走她的包。
  温舒淮站在路灯下,分不清自己和地面上的影子的区别。
  时间在往前走,而她被彻底滞留在过去。
  第34章 离家出走
  那天,江霓先一步离开,温舒淮坐在位子上独自看完了整场电影。
  她看着电影里的两个女孩在一起又分开,她们之间的爱情就像那场在深夜里绽放的烟花,短暂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梦幻又浪漫,仿佛她们从未爱过对方。
  金羽佳导演的镜头很美,她没有拍海,而是将镜头对准了一片树林。风吹来时,绿波荡漾,形成了一片富有生机的绿海。
  观影厅的灯亮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推门进来,温舒淮依旧坐在原地。
  她抱着一丝很微小的希望,或许江霓会在影院的出口等她。
  她和江霓以前从未吵过架。
  江霓也从来都没有丢下过她。
  六年过去,人是会变的。
  林泰早就提醒过温舒淮,可她偏偏不信。
  他说,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和江霓之间的事不存在复杂。”
  我永远无条件爱她,而她也同样爱着我,就这么简单。
  她站在影厅门口,有那么一个瞬间承认,或许林泰说的对。
  是温舒淮一直在刻舟求剑。
  看完电影出来时间还早,温舒淮继续在商场里随意逛逛。
  她又去了楼上的冰场,江霓的朋友们早就不在了,只剩两个年轻女孩在冰场上追逐打闹。
  今天是工作日,两个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可能是逃课出来玩的。
  温舒淮站在外围对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城郊的垃圾处理厂搬迁了。
  那艘船几年前也被拆除了。
  台球厅和车行那片小楼也都没了。
  温舒淮要到哪里去找江霓呢。
  商场附近不好停车,她们今天是打车来的。
  温舒淮的手机上一条消息也没有。
  要不怎么说江霓是小孩子呢。
  温舒淮摇了摇头,先一步打车回了家。
  她没想到,这天之后,江霓又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家。
  江霓没有去跑长途货运。
  她决定接受温舒淮的投资之后,就把那辆大货车托人转卖了。
  温舒淮问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展业务,江霓回答不上来。
  她总觉得需要学习的内容很多,她想,宠物运输途中可能会出现各种问题,她要做好全面的准备。
  她买了动物医学相关的教材,只能自己先了解个大概。她又在车上准备了一个小药箱,用来存放各种宠物常备药。她甚至学到了很重要的一点,要使用宠物专用的消毒药水,每次运输之后都要重新给整辆车全面消毒。
  她参考了其他宠物运输公司的价格,制定了相对合理的价目表,以及,她甚至花钱去律所找律师帮忙出了一套完善的托运合同。
  江霓很聪明。
  温舒淮在提出要给她投资的时候,曾经给她看过一个很粗略的项目书。江霓在电脑上看过一遍就记住了,她根据其中提到的几个大方向都做出了细致的安排。
  这段时间,江霓独自完成了所有事,她一直都没有回过虹光国际的家。
  为宠物运输业务所订的新车到了,江霓去提车,李乐宜本身想要和她一起去,被江霓拒绝了。
  这车太高级了,江霓心想,她靠自己是没办法开上这么好的车的,而乘坐这辆车的乘客都是猫猫狗狗。
  命这个东西真是没法说。
  她那天在电影院对温舒淮说了那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许多事情是不能在光下摊开来谈论的,一见光,那些辛苦维持的泡沫般的和谐就全都消散了。
  江霓心里清楚,自己是罪有应得。
  她坐牢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并不是因为温舒淮。
  她也并没有真的在心里责怪温舒淮,她只是,只是会有点难过。
  她甚至可以说自己在监狱里的几年过得很好。
  至少有饭吃,有水喝,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还认识了不少朋友。
  (早知道这么好就早点进去了。但早进去就没办法遇见温舒淮了。
  什么都好,只是难过。
  难过是所有情绪里最轻的一种,她试图骗自己,就只是难过而已。
  在电影院里,江霓在当下那个瞬间,的的确确是被温舒淮的傲慢所刺痛了。
  温舒淮很介意她坐过牢的黑历史,也很介意她身边朋友也有同样的黑历史,既然这么介意,又为什么要回来找自己?
  她们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平行线会相交是因为其中一条线做了违法犯罪的事,伤及了另一条线。
  江霓这段时间经常会想起过去的事。
  很奇怪。
  在监狱中的那段时间,她好像获得了一种能力,她把和温舒淮在一起的时光收纳整理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避免自己去想那些事。
  她一开始是做不到的。
  江霓原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石般的心脏,可一想到温舒淮的背叛,她都会感受到一种由精神上的痛引发的生理上的痛。
  她疼到不能自已,是柳深青走到她身边,用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就像妈妈在耐心温柔地哄一个失恋的小女孩。
  李乐宜是个冷情冷性的女孩,她也同样以自己的方式开导着江霓。她是不信世界上有真的感情存在,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
  对方能帮你,那她就有价值,就可以亲近。对方不能帮你甚至需要你的帮助,那就远离。
  第一年是最难熬的,后来就渐渐好起来了。
  柳深青对江霓说过很多次,以后会好的,原来不是在骗她。
  江霓不再在午夜疼得浑身发抖难以入睡,一年之后,她开始有了完整的睡眠。
  柳深青告诉她,不着急,有些事可以慢慢考虑,出狱后一切都来得及。
  不是江霓自己不想往前走。
  她被困在过去的时间节点之中,她注定是要顺着时间流折返回去,把困在那里的自己解救出来。
  可要怎么解救呢。
  她直到现在都束手无策。
  江霓回过筒子楼几次。
  她向李乐宜借用了浴室,洗了澡,洗了衣服,她会赶在李乐宜的室友回来之前离开。
  “你怎么了?卷款潜逃了?”李乐宜对于江霓的出现很是惊讶。
  “没有。吵架了。”
  “江霓,你怎么能和自己的金主妈妈吵架呢。”李乐宜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导她。
  被包养就要拿出一个被包养的态度来啊!
  这要是我被包养,我绝对好好听姐姐的话,不会惹姐姐生气,更不会和姐姐吵架。
  “退一万步讲,你住在那么好的房子里,不觉得问心有愧吗。你至少要给姐姐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啊。”
  “我也可以不住在那里。”江霓正在用毛巾擦头发。她的头发最近长得很快,几乎都到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