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接着,枯柳的根部粗壮,宛若虎爪般紧紧抓住底座。根部与树干都是吹糖所做,底色虽深、但有透明之感,中空的树干内能看见一根黑色的支架,作为主支撑贯穿整颗藤缠树。
  再向上,藤蔓缠绕着树冠,它们呈现疯狂的长势,几乎将全部的树冠绞死,所有的养分全部供给这些藤蔓,它们连叶片都生机勃勃。
  树的顶部虽被藤蔓占据、显出茂密的生机,却丧失了底部柳的轻盈与自由之感,倒生出压抑垂死的颓败。
  胡桃队按下结束铃,成为一轮赛最后完成作品的队伍,正正好卡着八小时结束前的两分钟,几乎算是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即便如此,这颗藤缠树依旧有许多细节没时间细化,但不论从技术呈现还是创意展示,藤缠树都已足够惊人。
  远道而来的评委们已经坐在了精心搭建的舞台上。一排黑木长桌、软背靠椅,中心位置的男人顶着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珠子。
  从直道赛场去往评审区,每个队伍都跟在自己作品的推车旁,一同前往候场位等待上台阐述。
  杨陶远远地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慕斯大师欧菲。那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金色卷毛乱糟糟地堆在头顶,穿着印花衬衫,靠坐在评委席上,十分散漫地玩手机。
  “我偶像可真帅。”杨陶的目光宛若钉在了欧菲身上,从直道赛场走向候场区的这段路,他始终伸长脖子,舍不得把眼睛从欧菲身上挪开。
  胡鹭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自己不能拦着杨陶表达喜爱。他不想让杨陶恋爱后就变得畏手畏脚,所以假装坦然,但他又觉得杨陶对欧菲的热爱太过激烈,心里的怪味涌起、久久不散。
  比起胡鹭心里的弯弯绕绕,贵舜就直白的多。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将眼珠翻上180度。对欧菲,他除了恨还是恨。
  恨欧菲的傲慢与无礼、恨那场充斥着讽刺与嘲弄的采访,害他在巴黎难以立足,害他被迫舍弃自己打拼多年的一切。
  这些情绪,杨陶只懂其中皮毛。
  他毕竟不是糖艺界的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慕斯蛋糕爱好者,贵舜不想让他吃蛋糕的时候因为这些事而有压力,所以从未细说过和欧菲的恩怨,大多时候都是轻飘飘几句话带过。
  离开巴黎六十天,贵舜再一次站在欧菲面前。
  当他和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对视时,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欧菲的嘲弄,剜心刻骨般折磨他的心神。
  但后背忽然贴上一份热源,贵舜摘下帽子,回头时撞上了唐兰山宽阔的胸膛。糖的甜味几乎烙印在唐兰山身上,贵舜顺从地将额头抵住唐兰山的肩膀,擦去那层细密的汗液。
  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贵舜身边过去一道黑影,紧接着面前的杨陶像是没站稳那样,歪着身子险些撞到他们辛苦制作八个小时的‘藤缠树’。
  千钧一发之际,胡鹭紧紧拉住了要栽倒的杨陶,将他揽到自己怀中。
  杨陶心脏险些蹦出胸膛,他心率飙升,呼吸急促,被胡鹭紧紧抱住后仍控制不住地阵阵后怕。
  刚刚向‘藤缠树’撞过去的那一瞬间,杨陶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因为他,导致他们的作品在临上台前碎裂,他能直接撞死在现场。
  好在胡鹭拉住了他,没有让这一惨剧发生。
  “没事了陶陶,别担心。”胡鹭清晰地感受到杨陶狂跳的心脏,他又轻又缓地抚摸着杨陶的后背,声音也像春风吹拂那般,在杨陶的耳边呼唤。
  亲眼目睹意外发生的贵舜,在杨陶还没回过神时就抓住了刚刚那道黑影,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那人的肩膀,直接就将人抓了回来。
  “你丫走路不长眼,撞到人就跑?”贵舜手上用力,强行让那人转了身。
  黑上衣的男人转过身时,杨陶也正好抬起眼,看清这人的面孔,他顿时心头一凉,紧接着便是愤怒。
  这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工具台那和杨陶闹起来的孙征。
  孙征脸上全是不屑,他钳住贵舜的手腕,狠狠一拧,贵舜便吃痛的松开手。见杨陶愤怒的表情,他竟眯起眼睛邪笑道:“小贱人,又是你。谁不长眼,老子第一顺位上场,你们挡我路了知道不?”
  杨陶抬脚就想再踹孙征,腿刚抬起来,却被胡鹭直接拉倒身后,反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许他出声。
  贵舜甩甩被孙征拽疼的手腕,见胡鹭黑着脸,默默后退一步。
  “你、骂、谁?”胡鹭将杨陶拉回去,自己走到孙征面前。
  第74章 向他道歉
  孙征的眼睛像是个倒三角,尾部高高吊起,脸颊瘦削,整个人面貌十分尖酸,出口成脏、惹人嫌恶。
  “你谁啊,和小贱人一队的?”孙征上下打量着胡鹭。
  胡鹭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孙征那不断蠕动的双唇,眼中怒火烧得越来越旺。
  贵舜见此情景,默默站到固定机位前,挡住了镜头。
  下一秒,胡鹭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朝孙征挥去,拳风呼啸,这一拳打得又急又狠。孙征急忙向后躲,但仍旧被铁一般的拳头扫中,脸上顿时肿起大半。
  孙征捂着脸,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直接撞翻了两台摄像机。他扶着墙缓缓站起,眼中的戏谑转变为赤裸裸的怒火,咬牙切齿地盯着胡鹭:“你敢打老子?”
  胡鹭扭动手腕,低头俯视着矮了一头的孙征:“给他道歉。”
  “什么?”孙征像是听到了新奇的笑话。他没有反驳,捏紧拳头、擦去嘴角被牙齿磕出的血渍,扑上去和胡鹭扭打在一起。
  胡鹭几乎是碾压式地擒住孙征,将这人压在墙上,剑眉扬起、声音饱含怒气:“我说,给他,道歉。”
  “操,你是谁?”孙征被胡鹭的手臂压住脖子,满脸涨红。他自己也没想到,眼前一脸受气包样子的男人,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利落,自己不仅没讨到好,反倒被按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胡鹭,余光看见杨陶举起手机,闪光灯亮起,将他现在的狼狈样子拍了个全乎。他顿时被愤怒冲昏头脑,脖子红出一片,双手死死攥住胡鹭的衣领,恶狠狠地挑衅:“老子问你,你是谁,敢这么跟老子动手?”
  “我是谁和你没有关系。”胡鹭冷静地将孙征死死压制住,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得分外清楚,“你骂了他,给他道歉。”
  “老子、不、道、歉。”
  胡鹭手臂青筋暴起,抬手就想再揍孙征一拳,右手刚抬起来便被唐兰山紧紧攥住,左手也叫贵舜掰了回去。
  这两人原本帮胡鹭挡着镜头,见组委会的人来了,这才上前拉开胡鹭,免得他当着组委会那群人的面把孙征揍了,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胡鹭被按下后还想往前冲,杨陶把他们的作品推进候场区,让刚赶过来的李玲好好看着,这才回到胡鹭身边,紧紧攥着那双手,拉着胡鹭不让他再动。
  “他之前怎么你了?”胡鹭将杨陶拉到座椅边坐下,自己则蹲在杨陶面前,抬头看着杨陶的表情,担忧道,“是不是欺负你了?”
  杨陶默默摇头:“没有,就是他嘴贱骂我,我去拿工具的时候,他非要让我放下给他先用,我气不过就踹了他一脚。但是我也不是非要踹,是他先要打我的,他如果不打我,我也不会踹他。”
  “他打你了?!!!”贵舜原本在一旁抱着手看戏,听见这句话、声音骤然拔高,他扒开杨陶的头发,恨不得把每条发缝都检查一遍,“打你哪了?怎么没说?”
  “他没打到我,但我是真踹他了……”杨陶有些心虚,“当时褚主任把我拉走,后来他又被谷总监拉走,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你当时就该和我们说的。”唐兰山坐到杨陶身边,平静地说。
  组委会的人这时也拨开了围观人群,为首的褚健时满脸焦急,呵斥摄像师和实习生们都把镜头关掉,把靠在墙边、捂着脖子大喘气的孙征安排去休息。他四下寻觅,终于在人群外找到了聚在一起的胡桃队,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质问杨陶:“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打起来了!!祖宗啊,我不是说让你忍忍吗!!”
  杨陶顿时委屈地咬着下唇要解释,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已经忍耐到极限的胡鹭反倒格外冷静地站起身,俯视褚健时,盯着他的双眼问:“褚主任,世糖赛为孙征大开方便之门,为了他不惜破坏规则与公平。在明知孙征欺辱闹事有错在先,不仅坐视不理、甚至还要威胁受害者不许反抗。这就是你三天前承诺的尽力帮助?”
  褚健时脖子一缩、畏畏缩缩地解释:“我这、我这也没办法啊,孙征就是这个性格,是个没上过几天学的流氓,偏偏人亲兄弟是谷总监的侄子。这次来参加比赛,他那个队又签了不少商务,谷总监放话说一切以他们优先,我让杨陶别惹孙征也是为他好。你说这些事,忍忍不就过去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