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当发现今天就是比试的最后一天,他们即将跟随贵舜或唐兰山其中一人开启艰难的糖塑学习之路时,两人都对毫无压力每天吃吃喝喝的日子表达了深深的不舍。
  回到糖坊,三日里甚少走出制作间的贵舜终于推开深棕色的木门。正坐在柜台内分享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焦糖布丁的胡鹭和杨陶同步扭头,望向满脸憔悴的贵舜。
  贵舜的脸色差的吓人,他下巴冒出胡茬,眼下一片乌黑,眼神也疲倦不堪,走路姿势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
  杨陶吓了一跳,急忙扶住贵舜:“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没事,我去洗个澡睡一觉,这次定然叫那个唐兰山哑口无言。”贵舜撑着一口气挥挥手,独自朝糖坊二楼借他暂住的客房走去,背影弯曲着,似乎把全部的精气神都留在了制作间。
  “这是做出了什么惊世巨作啊”杨陶看着贵舜在二楼转弯处消失的声音喃喃自语。他将目光转向木门半开的制作间,和胡鹭对视一眼,小声问:“要不,我们偷偷看一眼?”
  胡鹭内心是希望唐兰山能赢下这一局的,毕竟相比连智能手机都不用的唐兰山,花孔雀一般的贵舜显然更有威胁。况且贵舜总是过多的干涉杨陶的生活,而唐兰山和杨陶连熟络都算不上。
  抱着这样不好明说的心思,胡鹭劝道:“还是等唐兰山来了我们再一起看吧,不然咱俩作为评委可能会偏心。”
  杨陶被胡鹭滴水不漏的理由说服,他频频点头:“你说的对,要是我们先入为主了,确实对唐师傅不太公平。”
  “很快就能看到了。”胡鹭安慰道,“说不准唐兰山已经在过来的路上,我们一吃完焦糖布丁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杨陶回过神来,重新扑向他的巨无霸布丁,嘴里念念有词:“什么重要的事现在都比不过趁热吃布丁!”
  “下次买直径50厘米的好不好?”胡鹭擦干净柜台上滴落的糖渍,俯下身在杨陶耳边问,“或者你教我怎么做,我自己做给你吃。”
  杨陶叼着勺子转过头,眨眨眼,恍惚间在胡鹭眼中看见自己呆滞的表情和泛红的脸颊。
  他吓了一跳,急忙将头扭回去,脸都恨不得要埋进布丁里,含含糊糊地说:“你,你自己在网上学,我不会做这个。”
  “好。”胡鹭说,“我今晚就学。”
  胡家糖坊别的不说,制作间里不论什么工具都一应俱全,就连贵舜那样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糖坊可以称作是糖艺爱好者的天堂。
  胡鹭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他和糖的渊源浅薄许多,糖坊里的一切于他而言,想熟悉都需要花费与旁人同样多的时间。
  焦糖布丁越来越大,从一口就能塞下的外卖赠品,逐渐放大到碗装不下、碟装不下,现在已经大到要用盆来装。杨陶为此着迷,沉溺于布丁的天堂中,感受着焦糖和黄油的香气在舌尖融化。
  坐在杨陶身侧的胡鹭,几乎只吃了两口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杨陶大快朵颐着面前暖黄色的布丁。
  糖坊的大门装着自动感应的门铃,只要有人靠近门槛,便会发出一声‘叮咚’的响声。
  “叮咚——咚——咚——”
  杨陶嘴边挂着一圈糖渍,和胡鹭同步抬起头。
  眼前,唐兰山两手托着一个巨大的长盒,缓缓走进糖坊。那盒子立在他的掌心,挡住他的视线,看着有些摇摇欲坠,隐隐还有些倾倒的趋势。
  “唐师傅!”杨陶热情地喊了一声,急忙放下勺子,走出柜台,帮着唐兰山一块抬起那巨大的盒子。
  胡鹭也赶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抬着长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光是抬起盒子,他们就已经能感受到不轻的分量,更别说唐兰山一路搬过来,纵使再云淡风轻,脸也累得发红。
  “唐师傅你休息休息吧。”杨陶端来杯水,放在唐兰山面前。
  唐兰山还是那样,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张口便死板地说:“不用叫我唐师傅。”
  “啊……”杨陶尴尬地后退一步,“那我叫你?”
  “直接叫唐兰山就行。”
  杨陶一句话堵在嘴里,他半天说不出口,总觉得尴尬的不行,直接喊大名也显得不礼貌。他回头求助地看向胡鹭,嘴边一圈糖渍竟然开始反光。
  像山羊胡子。胡鹭笑了起来,抽出两张餐巾纸,用茶水沾湿,将杨陶拉到自己面前,仔细擦干净那将要凝固的糖浆。
  杨陶被搓得眯起眼睛,时隔多年又感受到小时候被奶奶洗脸的痛快,他紧抿着唇,在胡鹭擦干净那圈糖渍后,又自己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两把。
  “那我叫你兰山哥,行吗?”杨陶实在觉得直接喊唐兰山很奇怪,便自己又想了个称呼,期待地看着唐兰山。
  唐兰山沉默地点头。这下轮到胡鹭不高兴了,他酸溜溜地小声念叨:“会不会有点太亲切了?”
  “什么?”杨陶没听清。
  胡鹭摇摇头:“没事,我没说什么。”
  “好吧。”杨陶也不纠结,他朝着二楼大喊,“舜!下来了!唐师、兰山哥已经到了!”
  贵舜刚巧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简单的白色T恤和短裤上印着不少水渍,透出肌肤的颜色。他靠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处向下望去,脸上冒出的胡茬已被刮得干干净净,洗去所有疲倦后的他一身清爽,甚至在看见唐兰山时,也有余力出声讥讽:“呦,这不是唐大师吗?”
  “贵先生,我来履行三日前的约定。”唐兰山一丝不苟、坐得笔直,将茶杯搁在桌上,起身望向贵舜。
  贵舜‘嘁’了一声,缓缓走下楼梯:“贵先生是谁,你见过有人姓贵吗?”
  “哦哦这个,我忘记说了!”杨陶一拍大腿,急忙冲进两人之间,向唐兰山解释,“他不姓贵,因为嫌弃自己的姓很难听,所以一直都只叫自己贵舜,也不许别人喊他真名。”
  胡鹭好奇地探头:“那他真名叫啥?”
  “叫黄贵呜呜呜…!”杨陶的嘴被贵舜一把捂住,他挣扎着想逃离魔爪,双手在空气中挥舞。
  贵舜咬牙切齿地威胁:“你敢说出来,一辈子别想让我给你做甜点吃。”
  “唔!呜呜呜?呜呜呜呜!”杨陶一个劲地呜呜叫,混乱中终于抓住了胡鹭的手,借着胡鹭的力气,将自己挣脱出贵舜的束缚。他捧着自己被掐红的脸颊,控诉道,“你这个人就是脾气差!我又没真说出来!”
  “我管你有没有真说出来,反正就是不能说。”贵舜烦躁地甩走下巴上挂着的水珠,将视线投向唐兰山带来的盒子上,他上下打量着不透明的盒子,讥讽道,“不知道唐大师到底几斤几两,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唐兰山平淡如常:“隔热而已。您的作品呢?”
  贵舜拍拍手,指挥着杨陶:“桃桃,去端过来吧。”
  杨陶抬起食指,指着自己:“我?”
  贵舜打量几眼杨陶那毫无锻炼痕迹的四肢,嫌弃又无奈地说:“算了,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别端摔着了。”
  “嘁。”杨陶撇嘴,“那你自己去端。”
  胡鹭也附和:“要公平,唐兰山也是自己端来的。”
  刚想让胡鹭帮忙端出来的贵舜无奈歇了这份心意,他烦躁地转身:“哎行行行,烦死了。”
  这很不优雅。
  如果说糖艺是一门艺术,那搬运这份艺术的不应该是艺术家。让糖保持平衡需要集中注意力和强健的手臂,搬糖,便不能保持优雅的体态。
  为了公平,贵舜也找来一块不透明的桌布,整个盖在糖塑之上。他最后观摩十秒自己的作品,深吸一口气,端起巨大的托盘,侧身通过制作间的木门,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托盘上那块糖塑高高隆起,被桌布盖着,和唐兰山带来的盒子一样,完全看不出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26章 泪水与垂怜
  两座长宽高各不相同的作品,分别摆放在糖坊内的两张桌子上。
  贵舜信心满满,他的作品顶部似乎是锋利的,有几根尖锐的东西将桌布顶的凸起。灰色的桌布透不出内部糖塑的颜色,但单单从模糊的外形上看,已然能想象出那朴素的桌布下是何等惊人的作品。
  而左边,唐兰山带来的盒子便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无论从何种角度观察,都让人难以猜测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糖塑。
  这两人一个沉默内敛一个锋芒毕露,互相也都看不上对方,彼一交锋,总是火药味满满。
  今天这场比试,主裁判是胡鹭,不论是唐兰山还是贵舜,都将视线投向跃跃欲试的胡鹭。胡鹭虽然技术还处于入门阶段,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理论学家,对糖塑的鉴赏标准通过看书已经了解大半,让他来做决断者,虽然在私心方面不好把控,但至少比随便拉来个不懂行的人指手画脚要强得多。
  胡鹭深吸一口气,率先将手伸向被桌布盖着的糖塑。一时间,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张桌布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