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扒拉着口袋掏出手机,害怕一说话就控制不住地吐出来,只好神智不清地给周途发消息:“我过敏去医院,手机给朋友了,和他联系。”发完我就把手机甩给了于纳川。
  “依白,你还好吗?”于纳川接过手机,看了看界面,战战兢兢地问,“需要我给你哥打电话吗?”
  更痒了,我完全没心情回答他,已经忍不住去抓手臂了,只是左手手腕上被挡住的那一片皮肤一直挠不到,我烦躁地解开手表,饮鸩解渴地去止痒。
  于纳川也顾不上打不打电话了,放下手机,见状不对赶紧抓住我的手控制我,慌张又不擅长地说:“忍一下,忍一下,马上到医院了,依白。”
  我挣扎了一下,听到什么东西啪嗒掉落的声音,又在一个急转弯哐当撞上了什么地方,我缩在椅子上才反应过来,小声地说:“手表。”
  “手表?”于纳川稍稍松开了手,“你等一下,不要抓。”然后动作很快地把它捡了起来。
  我脑袋很晕,恍惚之间看见表盘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烁着蓝光,感觉这道蓝光莫名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只能盯着它缓慢地眨了眨眼。
  于纳川想缓解刚刚的紧张气氛,拿着它用稀奇的口吻说:“哟,你这手表还是夜光的。”
  第51章
  在车上吃了书包里备着的氯雷他定后,我才稍微缓解了瘙痒,好受了一点。等周途赶到医院时,我已经量完血压打完针了,幸好过敏反应不太严重,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会儿才能走。
  吃过药后,睡意很快席卷大脑,昏昏沉沉中听见朝我这边过来的脚步声,我才慢慢抬头和匆匆赶来的周途对视,他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一眼我手臂上的红斑,我非常心虚地喊了一声“哥”。
  一旁坐着的于纳川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出,站起来斟酌了一下才懊悔不已地讲:“哥,你来了。我不知道依白对花生过敏,不小心给他喝了加了花生碎的奶茶,实在对不起,这次治疗费用由我来付吧。”
  我的声音弱弱地从嘴里传出去:“不用,我……我之前也没问清楚再喝。”说完朝周途递去一个眼神让他说说话。
  “不需要,”他瞥了瞥我接收信息后,终于开口对于纳川冷冷地说,“麻烦你照顾依白了,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啊……好。”于纳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依白,祝你早日康复,我先走了。”走了几步,他好像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虚弱地对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观察期过去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本来进医院前就接近傍晚的昏黄天色在这时已经彻底黑了,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我想起自己还有一些没有复习完的内容只想赶快回家,坐上车后便催促周途稍微开快点。
  他沉默不语地开车,浑身充满低气压。
  我抿了下唇,努力缓解气氛找话题聊:“哥,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呀。”平常这个点他还没有回家,下班对他来说更像是切换了一下工作场景。
  “嗯,”他声调没什么起伏,却猝不及防地丢下了一个炸弹,“我来的路上反思了一下,是我最近太忙忽视了家庭的错,回去好好说说你还交了什么朋友,顺便把手机给我检查一下。”
  在他眼里我此前和于纳川相处是无效社交,经历这次过敏事件已经升级为有毒社交,他觉得有必要好好整顿一下我的朋友圈,斩草除根更多“于纳川”了。
  我原本恹恹地靠在椅子上,听见这句话瞬间清醒了:“这次是意外嘛,而且他是好心感谢我给他讲题才送我奶茶,他不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又不是真的想害我。”
  “这次他好心办坏事,因为后果不算严重,你才不放在心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万一下次你就过敏性休克进抢救室,命都差点没了怎么办?”周途眉头紧锁,十分严肃地说。
  “我以后都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了。”我低头摸了摸腕表小声地回答他,被他说了一通,过敏产生的难受症状都比不上此刻突然袭来的伤心。
  手表硌在手腕上却比手臂上的那些红斑存在感更强,让我更不舒服,更想摆脱。
  “虽然这次是我们的问题,但你也不能查我的手机吧,我有自己的隐私,”我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道蓝光不知何时没有闪了。
  周途听了我说的话用沉默表态,能感觉到他还在气头上,可能在想怎么样才能研究出“必须听周途的话”的药给我服用,此特效药可以解决他绝大多数烦恼。
  现在,我很想听周途把“他在送我的手表上安装了窃听器”这件事和盘托出,然后给我一个比较正当的理由,至少可以让我相信他装窃听器不是为了像个变态一样监视我。
  这样我就可以酌情考虑原谅他的事。
  虽然他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生气,比如我多吃了不健康的零食或甜品,多玩了一会儿让我视力下降的手机或游戏机,盯着电视一直看超过三十分钟,放小姨进卧室在床上粘上猫毛,挑食不好好吃饭,天冷不注意保暖……可是即使我道歉、接受惩罚,他都会在心里记很久,且十分警惕我下次再犯。
  可是在“原谅对方”这件事上我却比他擅长,还做得比他好很多,因为我会大方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会惩罚他,就像小时候他给我改名、陪伴我治病、带我去看星星后我就彻底原谅了他一样。
  明明这次也可以原谅他的,可他好像没有主动告诉我的想法,打算一直瞒着我,现在又要查我手机。
  或许是过敏让人情绪不稳定,我实在憋不住把话都说了出来,喉咙被涌上来的汩汩委屈哽住,一字一句都蹦得艰难:“你也不用检查了,反正我交了什么朋友你很清楚,不用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周途很聪明,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安静了良久,我们到家后,周途才似乎找到了恰当交谈的地点和时间,让我坐在沙发上听他说。他依旧面不改色,让人感觉他的心跳都会比常人缓慢很多:“第一次,在你的西装上安了一颗纽扣形状的窃听器,是因为我……当时很害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才多做了一手准备,事实证明我没有做错,是因为这枚纽扣才让我能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在手表里安装窃听器是因为,”他顿了顿,用很受伤的语气真挚地说,“我控制不住去担心害怕你会再次离开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安心一点。”
  他正在单膝跪地给我的手臂抹药膏,说完这句话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望过来时像凝了一层薄雾般的柔光。
  周途鲜少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习惯了他会喜怒的情绪,却没怎么见过他的哀俱,也是头一次听他正面说出“担心”“害怕”等清晰表达自己情绪的词。
  好像机器人产生了自我意识,听见它突然跳出程序说了一句“我很难过”。
  手臂不痒了,心脏却好像泛起了另一种膨胀又紧缩的痒,我的心情还没有恢复,忍不住动了动与他温热手心接触的手,他紧握着我的手腕没有松开一分。
  “我怎么会离开……”我得知他的想法下意识喃喃地说,还有很多话想说,在此刻却舍不得说太重了,“你不要乱想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在手表上安装这个东西,我还以为它只是520礼物,你却用它来监听我,再珍贵的礼物都被你玷污了。”
  听见我说不会离开,周途才松了力气,我摘下手表递给了他:“你担心我可以多和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啊,我不会嫌你烦的。这个手表我就不戴了,除非你把窃听器拆了。”
  他接过手表说“好”,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自己手腕上同款的情侣表摘了下来给我,但他戴的表盘对我来说太大了,都快挡住我的手腕了,看起来很奇怪,我没忍住被逗得笑了笑,在他快要扣上松垮的表带前拦住了他。
  他趁我高兴起来问:“那我们可以各退一步吗,我不会检查你的手机,不会再干涉你交朋友。你也原谅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好吗?依依。”
  我思考了几秒答应了,又反问了一次:“你真的保证吗?”
  “我保证。”他轻声回答,庄重地亲了亲我。
  手表里的窃听器后来被拆除了,不过周途也不要求我一直戴着了。
  葡萄在生长期因为长势太快后需要摘心来调控生长,但由于摘心过轻,新梢继续疯长,我们不得不频繁修剪,尽量不浪费养分,保证它明年能顺利结果。进入十月份的落叶期后,葡萄的枝叶变黄了很多,要开始休眠了。
  经历过上次过敏事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患难见真情,我和于纳川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十月下旬的一个周五,我邀请他和我一起联机玩游戏,因为他是新手,我们就选了个简单难度的地图重新玩。
  “这个钓鱼操作也太难了,天都黑了都没钓到几条。”他在微信通话里询问,“钓起来可以直接吃吗,需不需要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