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认出来了吗?”时铭见他半天不说话,开口道。
  “应该。”顾九京皱着眉,语气迟疑:“我觉得应该是第三个。”
  时铭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语气温和道:“顾九京,你过来下。”
  顾九京走到浴缸旁,刚蹲下,时铭没在水里的那只右手忽然破出水面,将一泼水狠狠泼在顾九京脸上。
  男人黑白分明的眉眼瞬间打湿,浓密的睫毛黏在一起,水珠顺着睫毛滴落。
  换成别人是落汤鸡的狼狈,他却像尊惨遭羞辱的尊贵人家的冷美人,只是这美人并没有被羞辱后的恼怒,反而晴光拂雪似的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时铭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他力气大,故意让着时铭的时候,时铭很轻易就能把他甩出三里地。
  此刻不让着了,时铭挣扎了半天,面前的顾九京纹丝不动。
  “顾九……”
  “其实就堆了我一个对么?”
  时铭冷冰冰地看着他,扭过头,看着浴缸对面的镜子,说:“是只堆了一个,没说堆的是你。”
  顾九京看着手机里的雪人,笑了笑,瞎眼道:“堆的很好,跟我一模一样。”
  时铭最吃的就是他这一套,被他握着的手瞬间不挣扎了,眼睫轻颤几下,还是没转回头来,往下垂着眼皮。
  他沉默半晌,才低声说:“我第一次堆雪人,没经验。”
  顾九京一点不怕遭雷劈:“我觉得堆的很好。”
  “喻黎说不好看。”
  “那是因为他对我有意见。”
  “他说你比我堆的雪人好看一百倍。”
  “……”
  喻黎都能夸顾九京好看了,可想而知,时铭堆的这个雪人,对他造成了多大的视觉冲击。
  顾九京问他:“喻黎堆的雪人拍了吗?我看看。”
  时铭把另一只手从水里拿出来,在往顾九京衣服上擦干净水,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跟喻黎的聊天界面,知道了刚刚喻黎发给他的照片。
  顾九京觉得疑惑,问他:“为什么要问他要照片,你没有拍吗?”
  时铭顿了下,咬牙道:“他说不想让我的技术玷污他的佳作。”
  说着,已经点进了照片,举到顾九京面前给他看。
  一张雪人的照片出现在顾九京眼前,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路易十六。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九京沉吟道:“他没有一张完整的照片吗?我是说这个雪人完整时候的照片。”
  时铭摇头:“没有,他还没来得及拍。”
  顾九京:“……”
  顾九京终于知道为什么喻黎宁可夸自己好看,都要去损一下时铭的拍照技术了。
  “你觉得谁堆的好看?”时铭看着他。
  “你。”顾九京想都不想,笑着说:“你堆的雪人可爱独特,鲜活而有生命力,极具个人色彩,普通人欣赏不了很正常,就像梵高生前也不曾受过人们的追捧与喜爱一样,不是吗?”
  “需要沉淀的不仅是艺术品,还有观众。”
  时铭又找到喻黎堆的那个雪人,问他:“那这个呢?”
  顾九京看了眼,评价道:“一个雕得很像的雪人。”
  时铭又翻回自己的雪人:“这个呢?”
  顾九京说:“一个融入了作者情感的有血有肉的艺术品。”
  时铭看着他良久,忽然道:“顾九京,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整个京城的人都怕你了。”
  顾九京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话题会跳到这里,并且也在好奇他说的那个为什么是什么。
  时铭认真道:“因为他们拍不了你的马屁,你比他们还会拍。”
  第238章 那是他本来的模样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快要放寒假了。
  每年寒暑假的时间,陆家都会答应把浅浅的女儿陆栀安送到喻黎那里去,让他照顾几个月。
  以前陆家都会卡着时间送过来,明天放假,今晚才送。
  今年却不知怎么回事,离寒假还有段时间,却已经打电话通知喻黎去接陆栀安了,因此喻黎跟顾沉欲先回了京城接孩子。
  “你威胁陆临风了?”准备离开小院那天,时铭看着外面收拾东西的佣人,扭头问身侧仔细打量自己勾的乱七八糟的围巾的顾九京。
  陆临风是陆栀安的父亲,喻黎的姐夫。
  顾九京很温柔地笑了笑,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被他知道这些事,说:“本来就是个不公平的合约,我只是让这个合约变得更加公平。”
  浅浅当年死后,喻黎一蹶不振,陆临风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他能在遭受巨大打击之后,又在短短几年时间壮大自己的势力,成立如今赫赫有名的陆氏军工集团,可见他的本事不小。
  至少心态方面就不错,这样的人一旦狠起来会打的人措手不及。
  当初陆临风能答应让喻黎见陆栀安,时铭已经很惊讶了。
  他曾经在宴会上见过这人一面,也有过几句攀谈,当时就感觉此人不简单。
  像从最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参天大树,他比那些平等享受阳光雨露的人更懂掠夺也更自私,能屈能伸,屈的时候可以跪地乞怜,伸的时候能灭人满门,不留后患的那种。
  时铭只见过陆临风那一次。
  那时还不知道他是浅浅的丈夫,不然肯定能跟他打起来。
  “你没必要跟他交恶。”时铭看着顾九京,见他正慢慢拆开自己勾错的线,再对照图纸重新帮自己勾围巾。
  那模样,说实话挺人夫的。
  尤其他还带着眼镜,在阳光里眯着眼,让时铭忍不住会想起喻黎他外公。
  喻黎他外公还活着的时候,每年冬天的时候就会坐在阳光里给他们三个孩子织围巾,还会给他们勾棉鞋。
  时铭听别人说过,这种叫又当爹又当妈。
  挺凑巧的是,喻黎的外公也很喜欢读书练字作画,还弹了一手的好琴。
  只是挺可惜,他跟喻黎谁都没有学会,只有浅浅将外公做点心跟缝补的手艺学来了,还有那笔那笔遒劲锋芒的字,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会赞叹不已。
  时铭挺后悔,他当初没有好好学过。
  “小时,你是担心我吗?”顾九京已经把他勾错的地方全部拆完了,拿梭子缠好,回头看他,语气温柔道:“是吗?”
  “嗯。”
  时铭也不再回避这种话题,认真道:“对,我担心你。”
  顾九京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听到时铭这样说,他一边拿着图纸分析,一边叹道:“陆临风答应只让喻黎寒暑假去见安安,我觉得不公平,并不是对喻黎不公平,而是对安安不公平。”
  “就像如果寒暑假喻黎不让陆临风去见安安,我同样会觉得不公平,对安安的不公平。”
  “一个快五岁的孩子,她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选择权。”
  “与其说是我威胁陆临风,不如说我在帮他,我帮他想清楚了罢了。”
  时铭听懂了,问他:“所以这次不是陆临风把安安送过来,而是安安想要见喻黎?”
  “嗯。”顾九京顿了下,才轻声说:“听陆临风说,她想她妈妈了。”
  “……”
  时铭立即把头扭向了另一边,看着窗外指挥佣人搬东西的陈东。
  玻璃上,倒映出微红的眼。
  顾九京映在玻璃上的面容,在透过这面镜子般的玻璃,在温柔地看他。
  “陆临风能听得进你说的话?”时铭扯开话题,“我听顾沉欲说,他跟喻黎当年闹的非常难看,彼此都极为看不上对方。”
  “能吧。”顾九京收回视线,开始学着图纸勾那条被时铭勾得乱七八糟的围巾,口吻随意:“毕竟我是他的恩人。”
  “你是他什么恩人?”时铭转过头来。
  “他白手起家的时候,我借的钱。”
  “所以当年让他起死回生的那个最大的投资商是你?”时铭震惊。
  他其实听林放吐槽过,说陆临风这人运气实在不错,当年遭受浅浅离世的重大打击,险些让全部心血毁于一旦的时候,居然会有个神秘的投资商拉他一把。
  原来是顾九京。
  时铭在心里算了下时间,皱眉道:“可那时候你不是已经出国了吗?”
  顾九京回答:“其实也会偶尔关注下京城的局势。”
  时铭挑眉:“就像你窥屏我的微博那样?”
  顾九京愣了下,轻笑出声。
  这次倒是没有熟练地说上一句对不起,反倒蹬鼻子上脸地凑过来,在时铭那张冷漠的脸上,挑了他最喜欢的位置留下一枚吻。
  时铭没躲,等他亲完了,才说:“你现在道歉的方式就是这样吗?”
  顾九京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底笑意更深,语气愉悦:“也可以是其他的。”
  时铭扭头看向窗外已经快忙活好,正在跟自己挥手的陈东,过了会儿,淡声评价道:“顾九京,无耻跟不要脸将会成为你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