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说现今,能让江郁白真心想去见的,不外乎三个人。
  常年在国外的小舅舅江博琛,男神梵高,也就是现在的江山如画,还有一位,便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燕律师了。
  江郁白磨蹭着坐到陆季怀的对面,小口抿着牛奶:“好。”
  *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私厨,独立性和隐蔽性都很好。
  江郁白和陆季怀到时,还没有人来。
  陆季怀怕他饿,先点了甜品让他垫肚子,陆季怀则在一旁摆弄角落里的那套茶具。
  流水声与茶具的轻微碰撞听得江郁白心痒痒,他小口小口吃着糕点,装作不经意的往陆季怀那侧看去。
  陆季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茶具在他十指间像被赋予了生命力。
  江郁白对于泡茶并不太懂,但小时候也是见过这些的,他在感叹陆季怀茶艺高超之余,不由再次对这家私厨和陆季怀有了新的认识。
  秋韵的紫砂壶,品相极好的兔毫盏,能不眨眼的放在这里供客人把玩的私厨能有几家?
  而陆季怀显然懂得这些茶具的昂贵,却又丝毫不胆怯,不卑不亢的将功力施展,显然也不像付不起房租、住不起酒店的人。
  江郁白不免打量起陆季怀今日这身西装。
  衬衫,太大众,看不出;西装,剪裁得体,却没有任何标签,看不出;皮鞋,花纹独特却不繁琐,也看不出。
  腕上的手表嘛,江郁白歪着头,眯着眼,看得十分卖力。
  “尝尝看,都均毛尖。”
  江郁白一惊,本能的伸双手去接,那可是兔毫的盏,这他要是没拿稳碎了,依照他现在银行卡里的余额,恐怕真得像话本子说的,卖身!
  江郁白原本想借着这饭局感谢之前帮自己的燕律师,他来之前还怕自己的钱不够,厚着脸皮向林初借了三万。
  现在看来,是他自不量力了。
  “哟哟哟,能让陆大少爷亲自斟茶的得是什么样的妙人啊!”率先冲进来的是位极其明媚的少年,手里还抱着一大捧娇艳的玫瑰花,嘴上闲不住,“我特意定的厄瓜多尔的玫瑰,寓意着永不退色的爱意。”
  被陆季怀一道凌厉目光击中,徐光宇立刻收敛,却仍不忘小声腹诽:“呃,不都说你回国是因为爱情,我们还以为今天……”
  对于陆季怀越来越阴沉的脸,他讪讪闭嘴,将手中的玫瑰递向江郁白:“徐光宇,他们都叫我光语,说我单长了张嘴,休息就白瞎了,刚刚误会了,对不起啊。不过这玫瑰,你回头可以晒干泡茶,也很不错的。”
  “主要是太贵了,你若不收,我这不砸手里了吗?”徐光宇边说边躲开陆季怀的视角,往江郁白身边凑,“我这好不容易借到机会骗陆季怀个人情,你别让我无功而返啊,你是不知道,陆季怀的人情有多难寻。”
  “啊,”江郁白的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喝茶虚耐心。”陆季怀将茶杯塞入他手中,移身插在他徐光宇中间,“闲杂人等的东西不用理。”
  “嘿,我怎么就成闲杂人等了?”徐光宇看看自己手中的玫瑰,倏然就懂了,他贴近陆季怀耳畔,轻声问道,“不会真是这个吧?”
  徐光宇吓得往后一跳:“不是吧,你不是还没追上吧?”
  陆季怀斜了徐光宇一眼:“这,我侄子。”
  江博琛的侄子是同性恋且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这件事,在他们留子圈里几乎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陆季怀不想这群人第一次见面就用带色眼镜看待江郁白,故而想出此法。
  他与江博琛兄弟一场,江博琛的侄子,自然也就是他的侄子,想来,也不算撒谎。
  他与跟在徐光宇身后进来的燕少辰对视,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下头。
  徐光宇:“艹,乱。伦,刺激!”
  “徐光宇。”陆季怀厉声。
  燕少辰也看不过眼:“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切,也没人说,不行嘛”,徐光宇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些什么,乖巧坐下装怂。
  第11章 套路
  燕少辰对江郁白歉意的点下头,算是替口不择言的徐光宇道歉。
  江郁白此刻涨红着脸,嘴唇轻颤,手指无措的扣着手中的盏,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陆季怀很快就将话题转移走,不受控的心跳慢慢归于平缓。
  神智回落,江郁白才感受到那双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有力却不禁锢。
  江郁白不自觉得吞咽着口中分泌的液体,肩膀上持续的热源让他无所适从。
  “茶怎么样?”陆季怀并没有撤回原位,而是顺势坐在徐光宇和江郁白之间。
  经过陆季怀的提醒,江郁白才慌忙抬手灌茶。
  江郁白不喜欢茶,他不喜欢一切苦的东西,生活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自寻苦楚。
  但此刻,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才不至于成为桌上话题的中心。
  “好。”江郁白缩着脖子,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个好法?”陆季怀浅笑着,又往江郁白身边凑了凑。
  “就……好。”
  茶一定是好茶,但他真的说不出什么一二三。
  怕露怯,江郁白只得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
  陆季怀看着身边恨不得缩成一个团的兔子,无奈的按压下自己内心想要逗弄的小心思,转身和燕少辰闲聊分散精力。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位,服务员也开始频繁进屋布菜、介绍,缩在最里面的江郁白此刻越发得紧张。
  他小心得将自己圈在原地,敏感的神经控制不住的接收着周围或强或弱的信号。
  哪怕对方只是抬下胳膊,江郁白的心都跟着一颤。
  他埋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哪怕夹菜时,江郁白也尽量盯紧桌上一角,缩在一处觅食。
  他太久没有一次性的,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下,见这么多陌生人了。
  生理上的排斥,让他无心品尝美食,江郁白再次端起水杯压下心底的恶心。
  “尝尝这个锅包肉。”陆季怀主导着转桌,挑了一块肉厚的用公筷放在江郁白身侧的空碗里,将服务生三秒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东北名菜,猪里脊裹着面衣炸至金黄,外面淋上酸甜口的调汁。”
  江郁白这才发现,自己右侧、刚刚陆季怀坐过的位置,外侧桌布上,赫然放着他刚刚好奇的那块手表,浅蓝色的钻石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这,也导致他的右侧并没有人坐。
  而那套餐具,也被陆季怀当做他的另一套借来用了。
  “这个加了番茄酱,不太正宗,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回去给你做。”
  热气呼在江郁白的耳旁,他本能得缩脖躲避。
  可江郁白的动作反而使两人的头贴得更近,从他人视角看,像是在说悄悄话。
  “怎么想起吃东北菜了?”徐光宇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场子冷下来,“不过说实话,咱陆少爷做的东北菜才叫一绝。我当年在外面都被那白人饭逼得要跳楼了,多亏陆少爷厨房飘过来的香味,啧啧……”
  徐光宇砸吧着嘴回味。
  “嘿,不过,”徐光宇话锋一转,坏笑着盯向陆季怀,“我怎么听唐贺星说,你前两天因为做饭都闹急诊那去了?”
  陆季怀换了双筷子,取过江郁白右侧多余的碟子,给自己夹了一大块鱼肚肉,专心剥刺。
  对于徐光宇明显幸灾乐祸的问话,头都没抬:“嗯,豆角没做熟,中毒了。”
  “哈哈哈哈,你还能有豆角没做熟的时候?谁信啊,想当初,就少辰做豆角的那次,还是你一口尝出不对,才没酿成大祸,不然依照……”徐光宇乐得筷子都放下,抓着燕少辰的衣摆大肆普及着,好似生怕谁忘记那段共同生活的日子。
  陆季怀用勺子将干净的鱼肉剔下,舀给江郁白,招手问布菜的服务生要了一碟香醋,才淡淡道:“好久不做了,手生。”
  江郁白原本一直低着头静静聆听着桌上的谈话,听见豆角中毒时,他的神经倏然紧绷,吃饭的动作也慢下来,注意力全都在徐光宇的质疑上。
  经过这段时间,江郁白也觉察出陆季怀厨艺的高超。之前他没注意,现在问题被人翻出来,江郁白心中某处异样也再一次被放大。
  一个巨大的疑问蓦然从心底升起:陆季怀做菜没熟的可能,到底有几分?
  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一碟新鲜的、没有刺的鱼肉所吸引。
  江郁白宕机了。
  “你还能手生,你”徐光宇看着按在自己腿上的手,不解的回头对上燕少辰的眼,一辈子流利的嘴,竟打了磕绊。
  有人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我们这顿是庆祝陆少爷重回祖国母亲怀抱的,那些苦日子还回味什么!”
  “我当时就提议一嘴,没想到他能答应来吃饭。”徐光宇顺坡就下,丝毫不纠结刚刚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