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庶女后宅苟命日常 第42节
  第58章
  香香的艾叶、暖洋洋的热水,祛除了连日来的疲乏。
  在阳光下把头发绞到半干,楚钰芙缩进床榻深处,严严实实拉拢好床帐,几乎是合眼的瞬间就陷入了黑甜,沉沉酣睡过去。
  再睁眼时,光线昏暗。她懵懂地望着帐顶莲花纹,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想不起身处何处,连自己是谁都恍惚了片刻。
  懒懒翻了个身,四肢舒展,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才慢吞吞爬到床边,撩开帐幔,伸腿勾鞋想倒些水来喝。
  听到屋里的动静,蓝珠轻敲两下门示意后,径直推门走进来,把床帐彻底撩开,挂在两侧铜钩上,笑道:“我的好姑娘,你总算醒了!院里那几个好奇鬼已经围着箱子转了八百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楚钰芙咕嘟嘟灌下大半杯凉水,混沌的脑子才彻底清明,茫然道:“什么箱子?”
  蓝珠不由分说,挽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你睡着那会儿,裴家来人,送了一口樟木箱,说是大皇子的赏赐,指明了送给姑娘您!”
  “诶诶?”楚钰芙顿住脚步,更迷糊了,“大皇子?我同大皇子又有什么干系了?”
  廊下的云穗听见声音,扭头扬声道:“姑娘,咱们老爷也这样问呢,裴家下人说了,您姑娘临别时赠给裴公子的药,最后救了大皇子的急,所以特意谢谢姑娘呢!”
  楚钰芙杏眼圆瞪,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半人高的樟木箱子放在回廊下,院里几个丫头都挤在旁边等她来开箱。
  她走上前,双手抬起箱盖,用力一掀——
  “哇!”
  “天呢,是火狐皮!”
  小丫鬟们瞬间围拢上来,双手支着膝盖,半蹲在木箱前发出低低惊呼。
  樟木箱装得满满当当。
  最上面一层赫然摆着一张火狐皮,赤红鲜亮,每一根毛尖都缀着一点黄色,在阳光下仿佛淬金般,耀眼夺目,华贵非常。
  楚钰芙伸手去摸,皮毛流水一样划过指尖,她忍不住赞道:“真美。”
  她小心掀起这层赤霞,露出一大张泛着珍珠般柔光的银灰色锦鼠皮。绒毛又短又密,触手生温,却又极轻盈。
  最底下压着几张雪貂皮,那貂皮纯白无瑕如新雪,不见半丝杂色,蓬松且细密。
  “这真是天家手笔……价值连城啊。”云穗盯着光华流转的满箱皮草,喃喃道。
  蓝珠爱惜地摸摸火狐皮,开心道:“姑娘,这几张雪貂皮刚好够做件斗篷,锦鼠皮做件贴身短裘!”她惋惜地咂咂嘴,“就是这狐皮太少了,顶多能镶两条风领。”
  楚钰芙杏眉眼弯弯如新月,笑道:“傻丫头,火狐皮难得,这样完整无伤的火狐皮更难得,能有一张已是天大的福气,你还嫌起少来了。”
  眼尖的银索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皮子缝隙,道:“姑娘,底下还有个盒子!”
  楚钰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雪貂皮边缘,压着一个精巧的木盒,她伸手取出来,轻轻拨开搭扣,盒盖掀开的刹那,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暗红色锦衬上,卧着一支银钗和一个玉坠,廊外斜阳洒入恰好落在其上,刹那间流光溢彩,华光夺目。
  银钗右侧,顶着一朵水粉色碧玺精雕而成的芙蓉花,那花瓣在阳光下薄如蝉翼,玲珑剔透,每一片花瓣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而旁边那枚玉坠,有将近半截拇指大,被雕刻成葫芦状,浓翠欲滴,水光盈盈。
  “好漂亮的小葫芦!”
  “这芙蓉花雕得可真好,跟真的似得!”
  楚钰芙忍不住抬起指尖轻轻抚上那朵粉芙蓉,心底的欢喜像饴糖般化开。哪个年轻姑娘能不喜欢漂亮衣裳漂亮首饰?大皇子这份礼,着实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尤其是这两件巧夺天工的小东西!
  想不到当初自己赠药之举,竟换回这么大的福报!再思及元宵夜相救一事,觉得这裴越还真是有几分福星气质!
  她笑眯眯合上木匣抱在怀里,吩咐道:“明儿得空了,把这些皮子送去织金阁,请他们最好的师傅来量身,做几件冬衣斗篷。”
  提起织金阁,她想起楚锦荷冬天穿那件羊毛斗篷时扬扬得意的模样,一丝小小的遗憾浮上心头:“哎,可惜现在天儿热穿不得了,等天再冷时我也不在府里了。”
  旁人尚在琢磨,蓝珠却立刻心领神会。
  大姑娘穿那件羊毛兔毛领的斗篷时,特意同她家姑娘炫耀是织金阁的手艺,一共只有三件,还说什么等姑娘出嫁时,让主母给她置办件样式差不多的。
  如今姑娘得了更稀罕的,却偏偏不能立刻穿到对面面前也‘显摆’一番,可不是可惜么!
  她眼睛一转,笑得狡黠:“姑娘只是嫁出去,又不是不归家了。再说了,在咱们府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楚钰芙乐了,露出六颗雪亮的小白牙,眨眨眼,笑容灿烂:“那可真是……太好了!”
  沉甸甸的樟木箱抬进竹玉院,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然少不得人打听。蓝珠云穗他们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说起那箱中‘赤霞般的狐皮’、‘闪着珠光泽的锦鼠皮’,且这些皮子明日一早就要送到织金阁去制成冬衣。
  且还特意强调:那可是指名道姓,专送给我们二姑娘的。
  这些话就像长了翅膀,当天晚上就传进荷风院里,气的楚锦荷疯也似的翻出自己那件灵州来的羊毛斗篷,丢在地上踩了又踩。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仿佛被当众扇了无数记耳光。裴家送礼,特特点名送给二丫头,这意思还不明白?他们裴家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前来昭告天下,他们没看上自己,只认定了那个庶出的二妹!
  这帮人!这帮人真是瞎了眼!
  委屈、羞愤混着不甘,种种情绪一股脑翻涌上来,她猛地扑倒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心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怨怼悄然升起。
  若是……若是母亲当初没闹出那档子事,没有非要她去争那劳什子将军夫人,事情何至于此?自己怎会受这样大的折辱,母亲又怎会失去管家之权?
  自从母亲失势被父亲冷落,她只觉得连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
  短短三日,吴氏的账自然理不清那堆烂账,错漏百出。
  饶是楚老爷早知亏空不小,待账目呈上来时也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家中竟早已左右支绌,窟窿大得骇人,几乎到了要卖南街铺面才能填补上的地步。
  吴氏经营不善,庄子账目更是大笔缺漏,再加上她自己在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上的挥霍无度,中馈几乎只剩下空壳。
  楚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研墨写休书。吴氏抱着他的胳膊泣不成声,两个孩子也从旁苦苦哀求,最终才使得他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在院里思过,不得随意外出。
  面对这堆烂摊子,楚老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求到了老太太处,求母亲帮忙料理清楚。
  好在魏老太太先前只是怒火攻心,将养一段时日便缓了过来。她沉着脸,一笔一笔捋账,想着孙女婚期将近,也该学着掌家理事,索性将她叫到身旁教导。
  慈寿堂,庭中凉亭里。
  凉风习习,吹动纱幔,掀动册页。
  魏祖母拿起一本绸缎庄的账册,慢慢翻看,慢声道:“经营之道,首重‘知人善任’。为上者。莫要事必躬亲,失了官家小姐的体统。”
  楚钰芙乖乖跪坐在棉垫上,细听。
  “打理铺子看似商事,实则练你掌家理事、识人断物、权衡利弊的本事。”魏祖母抬眼瞥了一眼云熙堂的方向,“内宅尚且理不清,外头的商事,又岂能指望。”
  “货殖一事,贵在‘稳妥’,莫要轻信那些一夜暴富的鬼话,也莫要去碰那些投机取巧、风险奇高的买卖。你名下的那几间铺子,根基在于‘稳’,盈利不求暴涨,但求细水长流,经得起风浪。”
  “我先前说了,你为官宦人家的淑女,不必出去抛头露面,选个好管事便是关键。想想方才所讲,祖母给你三个人选,你思量思量,若让你选绸缎庄掌柜,你要选哪个。”
  楚钰芙恭声道:“祖母请讲。”
  魏祖母笑笑,道:“其一,张三,他乃府中家生子,为人忠诚懂得礼数,老实本分却不善交际。其二,李四,他曾任京内有名绸缎庄的掌柜,后与东家理念不合而辞工,后自己经营布庄,周转不灵而倒闭。其三,王五,他本为秀才之子,家道中落后来京投亲。读过书,通庶务,气质斯文懂进退,但缺乏掌柜的经验。”
  “芙儿,你会选谁?”
  想想方才祖母主要强调的‘稳’字,思索片刻后,她抬起清澈眼眸,坚定道:“孙女选王五。”
  魏祖母呵呵一笑,靠在矮桌上,眸中露出兴味:“哦?说说缘由?”
  “绸缎庄往来多非俗客,王五谈吐斯文懂得进退,便能维持住铺子的体面格调,这关乎孙女与家中的脸面。祖母教导‘稳’字当先,张三过于木讷,李四则虽有才干,但喜性弄险。唯有王五行事稳重,行事章程,更合‘稳’之一字。”
  “王五虽缺乏掌柜经验,但可请有经验的二掌柜或大伙计,帮忙辅佐,悉心栽培,必能在以后独当一面。”
  魏祖母听后,抚掌大笑,眸中浮出赞许之色:“好好!芙儿能一眼看透这‘体面’、‘稳妥’四字乃命脉的道理,祖母便放心了。记住,选人可不是选完便罢,如同栽树,你要时时看顾修剪,勤过问账目,方得始终。”
  说罢,她抬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烫金册页,递了过去:“裴家的聘礼单子今日送过来了,你且看看。”
  楚钰芙接过,低头便看到册子扉页上大大的两个字:聘礼。
  她手腕微动,将册页徐徐拉开,哗啦一声,展开竟足有一米长,上面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列着:
  银锭一千两、彩缎六十匹(罗二十、绫二十、绢二十)、仙台街绸缎庄一间、京郊水田二十亩、销金盖头一副、金钏一对……大雁一对、羊四口、龙团胜雪茶饼二十斤、蜜饯雕花果盒十二匣、泥金鸳鸯笺婚书一通。
  她越看越心惊,眼睛越睁越大,小嘴微张,最后猛地合上册页,看向祖母:“祖母……这也太多了!我的嫁妆哪里凑得够他这聘礼的二倍啊!”
  裴越不是说父母双亡吗?怎么这样有钱?就算他有些父辈遗泽,也不至于全给她吧?
  魏祖母拍拍她膝盖,示意她安心。
  “莫慌,除去我与你爹爹先定下的那些,你姨娘遗下的那间药铺,还有那些首饰,自然都归你。你嫡母那间茶肆虽泡了汤了,但是说好的紫檀木*顶箱柜,酸枝木屏风,一件都不会少。”
  老太太眸光精光一闪,盘算得清楚:“这些日子侯府和国公府也给了你不少东西,全算作添妆,还有那一箱子上好的皮草,林林总总祖母都替你算过了,虽不至于翻翻儿,却也相差并不多。”
  楚钰芙掐指算算,好像也是哦。
  侯夫人和老夫人给的头面、瓷器、绸缎,国公府更是不消说,别的不提,就那两匹软烟罗就价值不菲,算起来,似乎、大概,还真的差不多够了!
  她忽然有种穷人乍富的感觉!
  好像……无论是这份厚得吓人的聘礼,还是自己那份沉甸甸的嫁妆,最终不都还是她的?!
  夭寿,也没人告诉她结个婚会直接暴富呀,好值!她居然要摇身一变,成为坐拥田产铺面,金银细软的小富婆了!
  如此想着,她抱紧那份聘礼单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看着孙女骤然明亮的眼眸,魏祖母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将未出口的疑虑按回心里。
  裴家这门第,给出这样一份远超楚家预期的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看重芙儿与侯府、公府的人脉……还是单纯看重芙儿这个人呢?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宝们,晚了一个小时。
  第59章
  六月初六,宜嫁娶。
  裴楚两家结亲的吉日,便定在了这天。
  初五的楚府,已是满目映红,一派洋洋喜意。
  府门前,成对的红灯笼高悬,上面用金墨书着大大的喜字。门柱连同镇宅的石狮子,皆被系上红绸,簇新的红毡从大门一路铺到竹玉院前。
  夜幕初降,阖府灯烛齐燃,连清冷月色都被晕染出几分朦胧暖意。
  慈寿堂内灯火通明,祖孙俩坐在圆桌旁用晚膳,明日便是大礼,此刻也不拘着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魏祖母放下筷子,用帕子按按嘴角,看向楚钰芙,笑着摸摸她鬓发:“明日离家,你便是裴家妇了,祖母再唠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