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庶女后宅苟命日常 第22节
  闻言中年男人,额角青筋直跳,抬手在柜台上猛拍了一下,怒道:“没错?你说没错就没错?我儿他没好啊!难不成我故意跑这儿逗你玩?”大过节的,若是没病没灾,谁愿意往医药铺来?
  小男孩捂着肚子,低声叫唤:“爹,我肚子疼。”
  那年轻郎中也是个固执人:“麻黄汤我用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用错不成!?”
  中年人急了,单脚踹在药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楚钰芙早在中年人拍桌时,便扯着蓝珠走远了些,此刻见他们争执起来,而那小男孩不言不语,只半靠在药柜上,哭丧着脸*捂着肚子,一时有些心软,忍不住出声问郎中道。
  “您药里可曾加了发汗之物?这孩子看起来是营卫失调。”
  -
  药铺二楼。
  榆木桌旁,裴鸣靠在椅背上,揶揄对面肩背上扎满银针,静坐闭目调息的黑衣男人。
  “我的哥哥喂,大好的元宵节,您放自己一天假又能如何?娘知道,又该絮叨了。”
  往日休沐,堂哥总会待在自己院里看书或练武,黄昏时他去院里寻他,竟发现人没在,询问后才从小厮口中得知他下午练箭时抻了胳膊,导致旧伤复发,去医药铺扎针了。
  男人掀起眼皮,淡淡瞥他一眼,道:“你要不说,伯母不会知道。”
  裴鸣被他看了个寒颤,耸耸肩,伸手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家里两个哥哥,细说下来他更怕堂哥些,毕竟大哥动口不动手,堂哥话少可真上手,小时候不知死活挑衅他,没少挨揍。
  他闭上嘴,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准备研究研究墙上挂画,没承想,刚起身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嚷,他往扶栏上一趴,探头望去,登时便乐了,冲身后招手。
  “这不巧了,堂哥快来看看这是谁,楚家二姑娘!”
  裴越本没想理他,可听到后面几个字,眉头动了动,起身站到他身旁,俯身向下望,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柜台前正在说话的楚钰芙。
  “……这孩子看起来是营卫失调。”
  少女白生生的俏脸上,纤长睫毛微微颤动,话是冲着郎中说的,但一双清亮杏眼,却看着身前的男孩。
  裴鸣饶有兴趣地低声道:“看不出来,这楚二姑娘好像的确有些真本事,说得头头是道!”
  裴越不语,低头继续看。
  楼下的中年男人闻言一怔,转头看看楚钰芙,皱着眉道:“姑娘也懂医?”见楚钰芙点头,男人更怒,指着郎中道,“你还说不是你药不对!”
  郎中看着面前脸蛋生嫩的女子黑了脸:“你个小娘子能懂些什么!哪里轮得到你开口?”
  只见楚二姑娘低头伸手掸了掸袖口上看不见的灰尘,再抬眼时,瞳仁黑沉沉,似笑非笑。
  “我再不懂,也不会看不见这孩子穿着厚袄,在炭炉边站了好一会儿,额上却一滴汗也没有。您这么懂,怎么不知道这样的情况,需要先助阳发汗,麻黄汤才会有用呢?”
  说完不再看他,一扭头冲身后丫鬟道:“我们走。”
  小丫鬟走到柜台前,一手拿起伙计包好的药,一手把银子拍在柜台上,重重哼了一声,随楚二姑娘推门而出。
  身后,郎中瞪着门的方向,随后又看向男孩的脸,忽然脸色涨红。
  中年男人叫声愈发大:“还钱!把药钱还我,我不在你这儿看了!”
  人走了,没热闹看了。
  裴鸣缩回是身子,摇摇头:“看小张郎中的脸色,估计是被她说中了,论起脾性,他可比他爷爷张太丞差太多了。”接着他话锋一转,“说起来,堂哥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吧?”
  他前儿个听娘亲说,爹已经同楚家老爷商量过了,等年后便递帖子过明路,若无意外,刚刚楼下那位,便是以后的表嫂子了。
  裴越坐回椅上,眉峰微微挑起,修长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不是第一次,是第三次。”
  “诶?”裴鸣睁大眼。
  -
  踏出药铺,蓝珠快走几步跟上楚钰芙,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这样生气?”
  难得见二姑娘发这样大的火。
  楚钰芙不语,只一味地往前走,正月里的冷风扑面而来,却吹不灭她此时的心头火,只觉得有好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了也没人会理解。
  在铺子里,她贸贸然开口质疑人家医术,的确有些失礼,被驳斥也属正常,若对方与她辩医理也就算了,可一开口却是‘你个小娘子懂些什么’,小娘子三个字,听得她火气直往头上蹿。
  从穿过来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这种桎梏。
  因为她是闺阁女儿家,所以不能轻易抛头露面,就连想走出家门,都得有‘买药’这种正当由头。反观三弟弟,便无人管束。
  因为是个姑娘,所以日日担心被当工具人随便嫁出去,不得不绞尽脑汁找活路。若她是个男人,她能有一百种方法活出点样子来!读书、经商做什么不行?何至于空握一手本事,却只能曲线救国。
  如今好心救人,又被郎中呛了一嘴,她到底没忍住脾气。
  回到茶肆,陆嘉安见她脸色不好,问道:“发生什么了?”
  楚钰芙不想搅了她过节的兴致,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挤出笑容:“没事,外头人忽然多起来了,走过来时被挤着了。”
  陆嘉安探头望了眼窗外,发现人的确比方才她们闲逛时更多,街上的人几乎是肩并着肩走着,虫子似的慢腾腾往前挪:“估计都是去御河看烟火的。”
  走出茶肆,几人沿街走了一段,觉得周围越来越拥挤,陆嘉安踮脚看了看,原来前面有座桥,此刻正不断有人从桥上下来,涌入人群。
  她伸手牵住楚钰芙,叮嘱道:“咱俩可牵紧了。”
  楚钰芙回捏她的手:“放心吧,丢不了。”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啊!后面的,别挤了!”
  “别往前走了!有人摔了!”
  一嗓子下去,人群猛地乱起来。
  楚钰芙心里一惊,想用力拉住陆嘉安,可此时已然来不及,一股突如其来的人流不知从哪窜出来,瞬间将两人冲散。
  她身量不高,只能勉强从缝隙里看到对方的一片杏黄色衣角,于是扬声喊道:“表姐!宴春楼见!”
  话出口的功夫,就连那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四面八方都是人,黑压压挤成一片,楚钰芙凭着记忆想往街边冲,却怎么都挪不动脚步,只好随人潮向前走。
  可很快就走不动了。
  前面的人不动,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涌,她开始感觉呼吸不畅,周围的空气稀薄又浑浊,汗臭味、香粉味、烤肉味、酒气,一股脑往鼻子里钻。
  她努力将胳膊抵在前方人的背上,给自己撑出一点空间,同时大声嚷着不要挤,但并没有用,细微的声音在嘈杂声里仿若蚊呐,根本无人在意。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学校门口装在竹筐子里卖的小鸡仔,小鸡仔扎堆聚在一起,叽叽叽叽叫个不停,身娇体弱的小鸡仔,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鸡崽踩在脚下。
  快被挤死了,千万不能摔倒……
  就在她感觉眼前发晕,腿脚发软时,突然感觉肩膀处衣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下一瞬,猛地侧跌进一个泛着松香味的怀抱里,鼻子重重撞在那人身上,酸到眼泪狂飙。
  没等楚钰芙搞清楚状况,就感觉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腰,带着她往人群边缘挤去。她下意识抓紧对方衣裳,宛如落水者抓住浮木。
  生理泪水溢满眼眶,视线一片模糊,恍然间她看到,眼前一抹黑影为她撑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间,她踉跄着随着那人往外挤。
  片刻后,她感觉浑身一松。
  终于挤出去了!
  同时,搂在她腰间的手松了开去。
  楚钰芙低头大喘了几口气,抬手抹掉眼泪,边喘边道谢,一抬头,说了一半的谢谢却卡到了嗓子眼。
  她正站在一家杂货店门前,明晃晃的灯笼下,哪有半个人影?
  第32章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去找救命恩人了,杂货铺前的这点儿空地,几息之间就被汹涌人潮占据,楚钰芙只能转身退进铺子里。
  好在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前方传来铛铛的敲锣声,以及官兵中气十足的喊声。
  “不许动,都不许动,全部站在原地!”
  “铛、铛!”
  有官兵维持秩序进行疏散,骚乱逐渐平息,一炷香的工夫后,大街上人虽然还是很多,但已不至于拥堵。
  楚钰芙探头瞧见外面平静许多,方才伸手理理被挤乱的鬓发,往宴春楼走去。
  陆嘉安运气好,人流涌动正好把她挤到了桑露身边,两人手牵手生推硬挤出人堆,直接躲到了卖糖葫芦的摊位后面,从巷里小路绕到了宴春楼。
  她们与赵世子汇合后,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云穗和蓝珠便找了来,唯独楚钰芙迟迟未到。
  陆嘉安扶着门口石狮子,伸着脖子使劲儿张望:“二妹妹怎么还没来?听说方才那段路挤伤好几人,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赵世子从旁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二姑娘了,夜风甚冷,不如上楼去等。”
  陆嘉安摇摇头,非要在楼下等到才安心。
  蓝珠站在旁边,默默掉眼泪:“当时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拽住姑娘的袖子了。”
  云穗搂住她拍拍:“刚刚那样混乱,哪能怪你?”
  就在这时,忽听陆嘉安一声高喊:“二妹妹!”
  蓝珠猛地抬头,就见自家姑娘正站在街对面!她哇地哭出声来,往对面跑去,等凑近了才看清,二姑娘的发髻乱了,几缕青丝垂在颈间,裙子也脏了,被人踩了几个灰印子,但好歹看起来没受伤。
  “姑娘!你可吓死我了!”
  楚钰芙握住蓝珠手,上下看了一圈,然后又去看落后一步过来迎自己的众人,发现她们都没事,才舒了口气,冲赵世子见礼:“世子。”
  陆嘉安也舒了口气,上来挽着她的手,往宴春楼上走,边走边道。
  “我和桑露手拉着手,生生挤到卖糖葫芦的小摊后,方才喘了口气,蓝珠和云穗也是手挽着手才没摔着,就是刚买的药都被挤丢了,刚刚我就担心,你这么瘦的一个人,孤零零在人堆里,别被挤成柿饼了!”
  楚钰芙暗道,真是差点就成柿饼了。
  “我也算运气好,被挤到杂货铺门口,进铺子里躲了一会儿,方才出来。”她顿了顿,没有提自己刚刚是被一男人护出来的事。
  宴春楼依河而建,一面临街,一面临河。临河那侧每至春日,便可看到绽满御河两岸的春花,客人开窗即可举杯邀漫野芬芳共饮,故名宴春。
  每至元宵夜里,官家都会在御河之上燃放烟火庆贺,宴春楼三楼视野开阔,可尽览河上风光,是观看烟花的绝佳位置,赵世子便是在三楼定下了一个雅间。
  走进雅间,只见房里用屏风隔出了两个空间,一大一小,小的那侧放着一台妆奁,上面摆着黄铜镜,侧面还置有一个装满水的木盆,显然是供客人整理仪表所用。
  蓝珠看到不由惊喜,小声道:“姑娘,我给您重新梳梳头吧。”
  楚钰芙看向赵世子,毕竟这是人家赵世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