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陷入浓稠的黑暗,身体的每一寸感知都被无限放大,室内软履走动的声音、衣料之间摩挲的窸窣声、床榻不堪重负的下陷声,还有绵密如细雨的轻吻,纷纷扰扰地落在耳畔……
她能清晰分辨出不同的触感,氵显热而灵巧的,是他的唇舌;温凉而笔挺的,是鼻尖的软骨;修长而有粗糙钝感的,是指间的薄茧……
梨瓷攥紧身下的软被,只觉得自己渴得厉害,断断续续地抽噎,“呜……你欺负人……”
谢枕川辗转流连许久仍不肯罢手,却并未收手,仍在损不足而奉有余。
他手上有要事要忙,声音便漫不经心起来,“我满心满眼都是阿瓷,可阿瓷却只想着子嗣,莫非只将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成?”
“我没有……”梨瓷软绵绵地摇头,好不容易攒出一点力气指责他,“哪里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工具?”
“不听话……”他的声音忽地变得含混起来,“才好用,不是么?”
……
这一夜过去,梨瓷又被迫学习了新的知识:
一、工具有多种用法;二、孕中期仍然可以行房;三、确实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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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信国公府正厅。
信国公和嘉宁长公主端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两人并未交谈,面上神色也迥异。
嘉宁长公主手里捧着一盏茶,眼角眉梢都染着喜色。坐在她身侧的信国公却始终绷着一张脸,指节不自觉地在太师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来了。”嘉宁长公主忽然放下了茶盏。
门厅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连衣裳都是同色的天水碧织金锦,只是梨瓷的罗裙上绣的是梅枝,谢枕川的长衫上绣的是修竹,两人虽未挽着手,衣摆却始终亲密地挨在一起,织金在晨光中泛出细碎的光。
以金绣竹,就连他这样的武将都觉得俗气,信国公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两人是赘婚,今日便算是正经回门了,梨瓷特意携了礼来,此刻又同谢枕川一起跪拜行礼。
谢枕川沉声道:“孩儿携阿瓷给父亲、母亲请安。”
梨瓷被广成伯府教养得极好,此刻盈盈一拜,腰间的并蒂莲纹白玉禁步也不过微微相触,碰撞出舒缓悦耳的玉声。
信国公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鹰隼般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一言不发。
“快起来,”嘉宁长公主忙道:“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何必行此大礼。恕瑾也就罢了,阿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仔细受凉。”
“谢过爹爹、娘亲。”梨瓷甜甜唤了一声,便依言起身,姗姗行至嘉宁长公主身边。
信国公哼了一声。
听闻广成伯的这位外孙女生性驽钝,今日改口倒是挺快的,偏生那声“爹爹”叫得自然又亲昵,让他准备好的训斥都堵在了喉间。
他心中暗自思忖,果然是个会哄人的,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家这娘俩儿都哄得晕头转向。
至于长相……确实比他们为儿子相看的那些闺秀强,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得像是山泉水洗过,一丝杂念也无。
虽然看不出此女有何过人之处,但一时之间,的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信国公移开视线,气冲冲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看便是色令智昏、见色忘本!
第116章 军营
◎这位新任提督生得一副好皮囊,玉冠长衫衬得人如修竹,实在是……一副小白脸的长相。◎
两人就这么在信国公府住了下来,嘉宁长公主和信国公都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倒真如谢枕川所言,先前在家中如何,在信国公府中便如何。
次日,晨光熹微。
以往的早膳,大家都是各用各的,今日倒是不约而同地来来了西厅。
长公主仪态优雅地饮了一口甜汤,瓷勺与碗碟之间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她放下瓷勺,看向谢枕川身边空着的席位,“怎么只你一人,小瓷呢?”
不过辰时,梨瓷自然还在睡觉。
谢枕川夹起一箸小菜,不慌不忙道:“她今日困乏未起,许是有些择床。”
嘉宁长公主眸中浮起一缕忧色,“可要请御医来看看?”
“这有什么的,”信国公不以为意道:“孕期嗜睡,很正常,你怀孕那会儿也是如此。”
那样久远的事情,嘉宁长公主都有些想不起来了,下意识反驳道:“是吗?”
是,连午膳都是我亲自端进房中去的。
这些话信国公并未说出口,又转头看向儿子,语气冷峻,“今日下朝了?”
谢枕川应了一声“是”。
信国公又道:“你不在濯影司当差,回来做什么?”
谢枕川道:“今日事少,孩儿便将公务带回府里了。”
信国公哼了一声,“你休沐月余,又新任三千营提督,濯影司的差事就这般清闲?”
“如今王党势大,连那位都快要被架空,何况是我?”男主眸光微沉,“何况有些行事,在官署里反而不便。”
信国公自是不信,“比如?”
“比如,”谢枕川摆出虚心请教的姿势,“父亲可还记得,当年三大营每月给士兵的饷银是多少?”
信国公不假思索,“普通士卒一两银子,若是精锐,二到三两不等。”
谢枕川又问,“可有拖欠?”
“老子手里的兵,怎么可能拖欠,”信国公不满他这番质疑,声如洪钟,“带兵打仗之际,若连军饷都敢克扣,谁还给你卖命?”
“父亲所言极是。”谢枕川应了一声,似不在意,只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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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早膳,谢枕川便径直回了书房处理公务。
还未到巳时,裕冬过来叩响了房门,“世子,夫人已经起了。”
谢枕川笔下未停,只是吩咐让人把梨瓷的汤药和早膳送至书房,裕冬下去依言照办。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恕瑾哥哥,”梨瓷扒着门框探头,颊边还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软枕压出来的,“我的早膳在你这里吗?”
她比平日里醒得要早些,嗓音里含着未散的睡意,绵软又可爱。
谢枕川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抬首,含笑点了点头。
偌大的紫檀书案上堆叠着各色文书,仍然井然有序,他的对面早已备好一张软垫圈椅,圈椅面前的书案又留出一块空来,放着一个珐琅彩洋红地的托盘,盘中是两只碗,一只碗里盛着莲子粥,另一碗里盛着新煎的汤药,皆袅袅冒着热气。
梨瓷在他对面坐下,捧着粥碗小口啜饮,用完早膳,又乖乖开始喝药。
谢枕川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脸上。
日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她端起药碗,微微闭着眼,睫毛越发显得浓密纤长。
虽然已经知道梨瓷喝药不大用哄,但他仍旧放柔了声音道:“这药隔日喝一次,再服五剂便好了。”
梨瓷手中一顿,端着药碗,嘴里嘟嘟囔囔的,“隔日服,五剂药……”
谢枕川看出她的心思,“再过十日,便带你去吃豌豆黄了。”
梨瓷立刻有了动力,仰起脖子将酸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虽然现在还不能吃蜜饯,但谢枕川已经提前给她备好了净口的茶汤。
瓷白的茶盏适时递到她跟前,里边盛着鲜亮橙黄的茶汤,微微漾出碎金般的光泽。
热气氤氲着独特的清香,梨瓷饮了一口,有很淡的甜味。
那双圆圆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这是山西的柿叶茶?”
“现在已经入夏了,柿叶正是最鲜嫩的时候,用来煎茶再好不过。”谢枕川眼底含笑,见她唇角沾了药汁,自然地递过帕子。
他算了算,待到秋日,应该便可以一同返乡摘柿了。
梨瓷想不到那么多,只是用帕子抿了抿唇,歪着脑袋问道:“恕瑾哥哥今天不用上朝吗?”
谢枕川轻笑一声,“已经散朝了。”
梨瓷这才想起来是卯时上朝,自己除了大婚那日,还未曾这么早起过呢,若是日日这般,岂不是很辛苦?
她很懂事地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柿叶茶递过去,“娘亲说,柿叶茶可以安神,恕瑾哥哥也喝一点吧。”
茶汤热气蒸腾,将那双澄澈的瞳仁熏得越发水润。
她未点胭脂,茶盏边缘只一点水印,谢枕川就着她饮过的位置饮了一口,又问,“我今日应当还有些闲暇,要不要陪阿瓷去逛园子?”
梨瓷看了一眼书案上密密匝匝的文书,连忙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想留在书房陪恕瑾哥哥,我可以看话本。”
谢枕川令人将托盘撤了,将她先前未看完的那本《花灯轿》拿来。
书房里很快便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不知是梨瓷今日起早了,还是这柿叶茶当真有安神的功效,看了没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困了。
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掩着唇,小声地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