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褚萧和不愿再听他所言,径直拔出配剑,像是随手试试剑锋一般,方才还笑靥如花的侍女第一个被抹了脖子,喷溅出鲜红的血花。
  剑已见血,寒芒率先指向谢枕川和梨瓷两人的方向。
  “既然如此,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那掌柜的虽然从医多年,但也未曾见过这般凶险的景象,虽然暂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已经腿软地滑坐在了地上;许半夏在亲王府见多了,比他好些,只是徒劳无功地拽着他往角落里退。
  谢枕川旋身将梨瓷护在身后,不待褚萧和近身,另一手已经掷出方才的药炉,挡下这一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药炉掷出的角度,正好让他看见并未彻底恢复原状、露出夹层的炉底。
  褚萧和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呲目欲裂。
  原来他的目的一直是紫参!
  药炉卸去长剑攻势,坠地摔得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某种讯号。
  门外果然传来喝声,“开门,濯影司巡城!”
  似乎还嫌不够热闹,胡同里升出一朵信号烟花,将此处照得如同白昼。
  褚萧和一愣,谢枕川已经趁机近了他的身,一记手刀劈在他腕间,长剑当即脱手,剑柄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正好好插回他腰间剑鞘。
  “殿下,请。”
  谢枕川颔首,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打斗从未发生过,自己不过是为褚萧和沏了壶茶。
  局势已定,褚萧和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在场众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很好……”
  谢枕川谈笑如常,“殿下谬赞。”
  “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褚萧和攥紧了拳头,猛地一甩袖袍,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去。
  门外带队的是北铭,他按刀而立,身后除了濯影司卫,还有两匹良驹,它们似乎感应到杀气,正有些不安地扬了扬前蹄,却乖巧地并未嘶鸣。
  谢枕川走到缩在墙角的掌柜和许半夏面前,对瑟瑟发抖的两人道:“你二人今夜快马出城,莫要再回京城了。”
  “大人,”北铭行了礼,也朝两人递来一个包袱,“文牒和盘缠都在里头。”
  今夜被迫知晓了太多辛密,更没想到神仙打架,居然还能顾及凡人生死。
  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掌柜的这才有了死里逃生的实感,拉着许半夏砰砰磕头,“多谢恩公大德!”
  许半夏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踉跄着起身,去柜台翻出一本泛黄的《求嗣秘要》,献宝似的捧到谢枕川面前,“阎……谢大人,这、这是我师门秘传,记载了祖师爷潜心研究的各种生子秘方,按方调理,甚至能择男女。”
  谢枕川一听便知是骗人的把戏,他微微蹙眉,正要拒绝,却见梨瓷突然探身,一把将医书抢了过去,“多谢许大夫!”
  掌柜的也阻拦不及,他还记得那位谢大人过来买避子药的事儿,自然知道他对夫人的拳拳心意,只是这两人一个想生,一个不想生,也不知谁能得逞?
  第113章 回府
  ◎阿瓷可愿随我回长公主府,或是信国公府?◎
  两人卸了易容,坐上南玄赶来的马车,回了梨府。
  梨瓷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边揣着新得的那本医书,一边挽着谢枕川的手,“恕瑾哥哥,‘噬月’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呀?”
  谢枕川顺势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颔首道:“阿瓷当然是要长命百岁的。”
  许是逃过一劫,梨瓷大方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不要长命百岁,只要长长久久地和恕瑾哥哥待在一起。”
  谢枕川没说话,正好车帘被夜风掀起,月光照见了那双骤然明亮的眼眸,像是落入寒潭的星子,连涟漪都泛着细碎的光。
  梨瓷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这才发现解毒之后,自己的体温竟然比谢枕川要低些,她蹙着眉,佯装叹息,“只是以后冬日都要穿厚袄、配手炉了。”
  修长匀称的指节顺着指缝扣住她手指,强势而又温柔地交握在一起,谢枕川温声道:“那也无妨。”
  梨瓷低头瞧着两人交缠的手,唔,这个“手炉”也很不错,虽然因常年执笔握剑而生出薄茧,仍旧漂亮得仿佛白玉雕成,可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比手炉更为熨帖。
  她很是满意,又问道:“那……现在可以吃糖了么?”
  她的宿疾原先已被薛伏桂调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后来中了毒,又耽搁了些。
  慎重起见,谢枕川又替她把了一次脉,的确比以往均匀和缓些,虽然从容和缓之中又有一丝虚热,但并不像是宿疾的缘故。
  他沉吟片刻,道:“再调养半月,便彻底无碍了。”
  梨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挽着他的手撒娇,“真的不可以吗?”
  她的声音绵软,像融化的饴糖。
  谢枕川也软和了些,退让道:“待明日喝了药,可以吃一点。”
  梨瓷拽着他袖角晃,又仰头看着他。
  月光清湛,像是在他脸上镀上一层釉,越发显得俊逸而无暇,似有凉意。
  她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在他脸颊上蹭了蹭,一如她所想的光润而微凉。
  不过梨瓷还没有放弃,语气可怜巴巴的,“那今天只吃一点点好不好?”
  谢枕川不置可否,只是偏过头看着她。
  梨瓷福至心灵,又在他偏过来的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枕川几不可察地愣了一瞬,很快作出思索模样,表情有些为难,“那……也罢,阿瓷想吃什么?”
  梨瓷眨了眨眼,试探道:“我想吃恕瑾哥哥做的糖蒸酥酪!”
  既然已经收下了订金,谢枕川便也大方道:“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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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两人谁也没惊动,踏着月色回了东院。
  这糖蒸酥酪本来是宫廷里的秘方,只是有时皇帝心情好,赏赐给朝臣,才慢慢流传到民间。说来也巧,这酥酪也是嘉宁长公主的心爱之物,公主府里的厨子最是擅长制作,谢枕川自然知晓其中精妙。
  制作酥酪所需的牛乳、酒酿和冰糖,对寻常人家或许稀罕,对梨府而言却算不得难事,但这酥酪方子最精妙的地方,并非这些食材,而是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寡的甜度。
  至于这种事情,梨瓷自然是不用操心的,待谢枕川将精心调配好的酥酪放入蒸笼之时,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寝衣,荷花白的锦缎,又透出一点粉意,轻柔地贴合着她的肌肤,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借着明亮的烛光,翻看起那本《求嗣秘要》来。
  这《秘要》共分为四卷,内容繁杂,第一卷 里边都是什么经脉、理气之说,文字晦涩,对她这种外行来说更是难懂,便径直跳过了;第二卷则记载了许多药膳方剂,梨瓷仔细瞧了几眼,没有一个是她喜欢吃的;第三卷则是祭祀之事,上边标注了民间几处颇为灵验的观音庙及娘娘庙的位置,只是附近却没有;待翻至第四卷,起初还算正经,言及春秋时节阴阳调和,最宜生育,然后是些时辰、禁忌之类,可再往后,便有些不能宣之于口了。
  梨瓷一面耳热心跳起来,一面又劝解自己这是医书,正捂着脸往下看,却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慌忙将书册往绒毯下一掩,努力平复心绪,装作无事发生。
  酥酪蒸制之时,谢枕川便也去沐浴更衣了,他此刻换了一身素白寝衣,墨发半干,还有微微的水汽。
  即便这般随性,他周身容貌气度仍旧优雅矜贵,此刻眉目间褪去了平日的锋锐,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反倒透出几分温润如玉的宜室宜家之感。
  梨瓷的眼神微微有些发愣,这才起身跪坐在榻上,伸手抱住了谢枕川的腰,又将脸埋进他衣襟间蹭了蹭。
  谢枕川被她蹭得低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等得无聊了?”
  梨瓷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她对自己一个人看《求嗣秘要》之事只字不提,只是避过他的眼神摇了摇头。
  谢枕川目光扫过榻上明显比平常高出半寸的瓷枕,不动声色地将食盒搁在边几上,取出一只青花莲瓣纹莲子碗。
  碗身玲珑,不过和平日里的茶盏差不多大,清新而醇美的气息扑面而来,梨瓷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糖蒸酥酪的味道,还是谢枕川身上未散的水雾与淡香。
  她正要伸手去接,谢枕川却已在她身侧坐下,以银匙舀了一勺酥酪,喂到她唇边。
  梨瓷就着他的手,咬住汤匙,轻轻抿了一口。
  细腻柔滑的酥酪一入口中,立刻便如雪般化开,醇厚的奶香浸润在舌尖,紧接着是恰到好处的清甜,这里边不知搁了什么糖,不算甜,但是很香。
  这么小的碗,这一汤匙,便已经去了一小半了。
  她不舍地含住银匙,舌尖轻舔,似乎想要尝出那饴糖的味道,连一丁点都舍不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