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在场的皆是赘婿,立刻便心有戚戚道:
“那白衣男子一看就不是善人,只是可怜了原配。”
“是啊,看着年岁挺小的,心眼可不少。”
“家宅不宁,便是祸端。”
……
谢枕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转眸望向梨瓷,语气含笑问道:“若阿瓷是那女子,会如何抉择?”
梨瓷虽然不解其意,但莫名觉出危险来,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幸运地躲过了陷阱,“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谢枕川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唇边弧度未变,眸中却划过一丝愉悦之色。
梨瓷又好奇道:“也不知方才那位白衣公子说了什么,居然将那蓝衣气跑了。”
谢枕川自然听清了,那白衣说的是“你的入赘婚书我也看过了,姐姐家财万贯,给你的聘金不过八十两,我们今日的婚书,聘金可是有足足二百两。兄长难道还看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么?人会说谎,银子可不会。”
可她给的是全部。
他又握紧了她的手,唇角不自觉翘得更高了些。
-
户部王侍郎今日有一桩要事,亲自来了顺天府衙门的户房,路过婚籍房时,却发现了一道绝不应该在此的身影。
“奇怪,我今日分明未曾饮酒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见那道身影还在,连忙挥退了一旁的跟班,一脸谄媚地凑了上去。
他也不敢行礼,只是点头哈腰地压低声音道:“谢大人不是在休沐么,今日怎的来了顺天府衙?”
他就知道,像谢大人这样三年便将濯影司积案清理干净的,辞官不过是烟雾弹罢了,这不,才过了一日,便微服私访来了。
谢枕川睨他一眼,不紧不慢道:“这里是婚籍房,既然来此,自然是入赘。”
“这……”王侍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了,只是瞧见他身旁那女子,分明和恩荣宴御花园中是一样的天姿国色。
原来那日并非自己醉酒的幻觉。
也不知是哪家闺秀,不对,京中哪家的闺秀敢让濯影司指挥使大人入赘啊!
他心中好奇得像有猫在挠,却不敢多问,只是殷勤道:“大人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何必浪费在此处,只要您一句话,下官替您去拿婚书便是。”
谢枕川冷笑一声,“我和夫人未付加急的资费,就不必劳烦了。”
王侍郎一听便知大事不妙,明明只是三月的天气,额上的汗珠却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
“下官该死,是下官管束不力,下官该死……”
谢枕川勾了勾唇,“只是管束不力?”
王侍郎平日里只管收钱,哪里知道那些人交上来的是号牌费还是加急费?
无论如何,他此刻只得指天发誓道:“下官确不知情。”
谢枕川扫了一眼前排的人,并不打算在今日打草惊蛇,暂且道:“王侍郎不必紧张,我尚在休沐,不谈公事,只是没了加急费,王侍郎手下人的动作还慢了些。”
先前那差役正好从房内出来,见来了新人,下意识又道:“号牌费五钱银子!”
“混账东西,”王侍郎一脚踹了上去,“平日里你便是如此刁难百姓的?”
看清来人,那差役连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大人,小人看错了,这不都是为了……”
王侍郎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么多人在此处侯着,还不快去册发婚书?!”
虽然不知王大人今日为何转了性了,那差役连忙照办,排队侯着的人群很快领回了婚书,自是慢慢散去。
-
两人领了婚书回府,步过垂花门,正好遇到了往外走的梨瑄。
“哥哥!”梨瓷甜甜唤了一声,眼睛弯成月牙。
谢枕川也从容道:“见过妻兄。”
梨瑄听不得这个称呼,再看两人交握的十指,只觉得自己额角都跳了跳,气呼呼道,“谢大人现在就改口,未免早了些。”
梨瓷也悄悄捏了捏谢枕川的手,示意他听哥哥的话。
她十指纤长莹润,像是春日里新生出的葱白,明明是她在捏自己,却不由得担心把她的手给捏坏了。
人逢喜事,谢枕川心情极好,自然也不同梨瑄计较,从善如流道:“是在下唐突了,梨兄。”
“怎么,婚书拟好了?”梨瑄冷哼一声,“打算在我们梨家赘几年啊?”
他始终怀疑谢枕川别有目的,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
谢枕川却扬唇道:“让梨兄失望了,在下不出舍,同阿瓷一起为两位长辈养老。”
说到此处,他又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还请梨兄放心,虽是如此,亦不会同你争家产。”
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可恶,若是寻常富贵人家,只怕就要上当了。
梨瑄又气又急,当着妹妹的面,却只能强忍着解释道:“小瓷,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梨瓷自然也没有想到深处去,老老实实道:“我知道的,而且我已经备好给恕瑾哥哥的聘礼了。”
梨瑄都顾不上争这“哥哥”的称谓了,留意到妹妹所言,怀疑地看了谢枕川一眼,又问道:“这聘礼怎么说?”
梨瓷老老实实作答,“我原是想将名下所有财产作聘,但恕瑾哥哥说最好先问过爹娘。”
所有财产?
听到梨瓷这句话,梨瑄不由得痛心疾首,这还未过门,便妻纲不振,妻纲不振啊!
他决意要让妹妹明白掌财的重要性,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白脸,顺便再给他找一点不痛快。
“为兄忽然想起一事,说起来,谢徵高中后,府上还未曾送去贺礼,虽然……”梨瑄顿了顿,虽未主动提及谢徵上门向小瓷提亲被拒之事,但却有意看了一眼谢枕川,确定他知道此事,才继续道:“两家毕竟是世交,感情也匪浅,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我打算差人去送贺礼,不知小瓷可有此意?”
梨瓷自然是附和,“哥哥所言甚是,不过我不大懂这些,贺礼由你做主便是。”
梨瑄又看了一眼谢枕川今日的衣着,兼丝布虽是松江所产的细料,但到底只是棉布,比起他往日所着差了不少。
听闻他因为入赘之事惹恼了双亲,恐怕和出逃私奔也没什么两样,名下那些产业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梨瑄心中有了计较,便继续给他上眼药道:“我先前看中了一座节节高升的玉雕碧竹,不仅寓意好,价格也公允,才五千两银子,你我各出两千五,如何?”
他不等梨瓷说话,又主动提醒,“不过小瓷若是将钱财都许给了谢大人,这可得与他商量了。”
梨瑄拼命朝梨瓷使眼色:看懂了吗,钱财若是被这厮握着,实在是寸步难行啊!
梨瓷不明白哥哥的眼睛怎么忽然抽起来了,卷翘的长睫毛眨了眨,转头看向谢枕川的眼神依旧懵懂而天真,“恕瑾哥哥,可以吗?”
谢枕川自然看懂了。
他不重钱财,也知道阿瓷心软善良,若她是想要散尽家产赈济流民,自己亲自陪她去路边搭棚施粥也无妨,可若是为了给劳什子竹马赠礼聊表心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枕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温和得能滴出水来,“既然两家关系亲近,贺礼自然是要送的,只是谢编修这才任职,便收这般重礼,恐怕惹来非议。”
他面上笑意未变,端的是一派温良恭俭,似乎真心实意为他人着想,“所谓礼轻情意重,不若梨兄亲自砍节青竹制成笔筒赠给谢编修,既显心意,兼具实用,更有‘虚怀若竹’的君子之风,如何?”
梨瓷立刻觉得还是谢枕川说得更有道理,便又转头看向梨瑄,眼神透出崇拜之意,“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哥哥会做竹节笔筒呢。”
梨瑄咬着牙,硬挤出一个笑来,“……小菜一碟。”
顶着梨瓷好像会发光一样的眼神,他便是不会也会了。
“那就拜托哥哥了,”梨瓷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放心地将此事托付给了梨瑄。
一想到妹妹后半辈子都要折在谢枕川手中,他便觉得头顶昏暗无光,看他的眼神和看妖言惑众、魅惑君心的苏妲己差不多。
只见那“妖妃”执起“昏君”的手,又进谗言,“我仔细想过了,既然聘金是阿瓷的心意,自当收下,不过是暂且替阿瓷保管,还是阿瓷的。若是要用,便如今日这般同我说一声便是。”
梨瑄在心中大呼:小瓷你可看清了,他今日连一文钱都未批!
梨瓷却巴不得有人帮自己打理产业,一口答应下来,又笑眯眯朝梨瑄道:“哥哥的生辰也快到了,不知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梨瑄连连摆手,“不必了。”
他暗自腹诽,就凭谢枕川这个又争又抢的劲儿,玉雕的碧竹摆件都能变成竹制的笔简,若是要件衣裳,恐怕明日自己就得去种桑养蚕了,他还能指望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