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隋延气得脸都红了,“你再说一遍,你爷爷就把你今日的医药费都给你结了!”
眼看两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几乎就要动手了,一道暖阳般的声音裹着清风从身后传来:“两位,何事如此争执?”
梨瓷回头,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缓步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木质食盒,眉目清雅俊逸,素白襕衫着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温润如玉。
贺嘉石看了看地上的琴,又看了看两人,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微微一笑:“琴坏了可以修,何必伤了和气?”
他虽然也是学子,但身为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之子,课业又名列前茅,深得师长们信重,在书院中颇有声望,两人当真停了手,只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里仍然充满了敌意。
贺嘉石在书院见多了这样的事,处理起来也很有经验了,他温声问道:“这是齐崖大师的琴?”
“贺公子好眼力,”那学子以为自己得了声援,立刻洋洋得意道:“不像有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
隋延气急,正要说话,只见贺嘉石已经蹲下身,轻轻抚弄了一下未断的琴弦,古琴发出清如寒月的“铮”声。
他又看了看琴身开裂的地方,起身道:“好在此处裂纹在岳山上,并不影响弹奏,只是弦断了,家父与齐崖大师相识,我那里正好有多的冰弦,一会儿取来续上便是,这位同窗若是介意,便由我出面送去齐崖大师处修补,你这节琴课便先用我的琴吧。”
“不不不,多谢贺学长,不必了。”那学子立刻心虚了,自己这张琴其实只是齐崖大师的亲传弟子所制,他在同窗前可是一直省略了后面五个字的,若是送去大师那里,自己的面子岂非保不住了。
贺嘉石也不拆穿,只道:“我的冰弦就放在琴院,你同夫子说一声,自行去取便是。”
这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两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快乐小狗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学子已经抱着琴、丧家之犬一般跑了。
贺嘉石这才回身看着梨瓷和隋延,笑着问道:“两位可是要去山长的稷阳院?”
不知怎的,梨瓷似乎在他的身上瞧见了一点谢徵哥哥的影子,立刻就放下了戒心,点了点头。
隋延还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搭上话了,毕竟是自己先罩着的小弟,周黎看起来又是很容易被人骗钱的样子,他不长心眼,自己却是要警惕的,“你怎么知道?”
贺嘉石并未回答,只是道:“我正好也要去稷阳院,不如一路吧。”
路是大家的,隋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微微弯腰,又将木箱扛在了自己肩上,横行霸道地走在了两人中间。
隋延气冲冲的,梨瓷还记着隋延说过的尽量少说话,贺嘉石也并未向两人搭话,三人就这么一路无言朝前走去,竟然也十分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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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一路蜿蜒至稷阳院内,院墙内的芭蕉舒展着宽大的叶片,鹭鸶藤恣意攀上墙头,黄白相间的花朵缀于其上,宛如金银交辉。
听到敲门声,一名书童噔噔跑了出来,稚声道:“山长外出未归,贺公子请在厅堂稍候。”
他又转头看向梨瓷和隋延,也不惊讶,“二位请随我至书房。”
梨瓷弯了弯眼睛,想起隋延说过的话,立刻又睁大眼睛将笑意忍住了,道:“又要劳烦隋兄台了。”
隋延点了点头,主动将书箱搬到了书房内,书童留在书房清点书册,两人则退了出来。
正是七月的烈阳,走了一路,梨瓷已经觉得有些热了,脸上透出桃花似的晶莹。
她“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大方地为两人扇着风。
清风送来带着橙花香气的清凉,隋延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这小子挺识相的,就是看着太瘦弱了些,若没有人护着,不知要在书院里受多少欺负。
他闷声问道:“喂,你会玩儿蹴鞠吗?”
梨瓷摇了摇头,“我幼时体弱,只见人玩过。”
“啧,怎么连蹴鞠也不会,”隋延抱着手臂,看了一眼梨瓷的小身板,若有所思道:“若不是我,想来也无人愿意陪你玩,今日下午圆社有蹴鞠赛,你要不要来看?若是想学,我日后可以教你。”
梨瓷的眼睛映着光,亮晶晶的,“我也可以学蹴鞠吗?”
隋延“哼”了一声,“你就是太瘦了,学了蹴鞠,每日再多吃两碗饭,才能长得高些壮些。”
不等梨瓷答话,贺嘉石已从厅堂走了出来,扬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周公子,我替山长捎来的食盒,是他特意为你备的。”
她也不太意外,毕竟自己的饮食特殊,外祖多半是顾及自己的身体,才额外令人送饭的。
贺嘉石侧目看了一眼梨瓷白嫩的耳垂,又看了一眼细长脖颈上和肤色比起来略有差异的喉结,移开了视线,“不如先在厅堂用膳吧?”
梨瓷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厅堂内的食盒,她不知道男子是如何吃饭的,方才隋延还说一顿饭要吃两碗,自己怎么吃得下那么多呢?
贺嘉石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体贴道:“我和隋公子已在公厨用过饭了,就不打扰了。”
她立刻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进厅堂去用午膳了。
隋延正要跟去,贺嘉石伸手拦住了他,“隋公子还是不必入内了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踢走了脚下一颗石子,“怎么,不让吃饭还不让人看了?”
贺嘉石委婉地提醒道:“周公子身份不同于你我,被人看着吃饭,总是多有不便。”
隋延“哼”了一声,“娇气。”
这倒是被他说对了。
贺嘉石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等到梨瓷用完午膳,她才发现两人还站在厅堂外,不由得好奇道:“二位兄台也是在此处等候山长吗?”
隋延摇了摇头,却见贺嘉石道:“并不是,我是在等你。”
他立刻不甘示弱道:“我也是。”
梨瓷惊讶地看着两人,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方才说多了话,得罪了两人吧?
隋延轻咳了一声,“我是来提醒你,下午未时记得来圆社。”
贺嘉石则是微微一笑道:“山长已经安排妥当了,周公子午后要去贤胜堂听讲。”
隋延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但碍于山长的吩咐,只得作罢。
“今日实在多谢隋兄台了,”虽然这位隋公子脸色黑黑的,说话也很凶,但实在是个大好人,为自己引路不说,还耽误了自己的急事帮忙搬这么重的书箱走了这么远,梨瓷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又补充道:“既然书院今日有蹴鞠赛,隋公子先去准备吧,等讲学结束,我再去圆社看蹴鞠。”
隋延虽然知道此话多半是敷衍,但得了这句话,隋延这才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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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贺嘉石的心思比隋延细腻不知凡几,不仅看出“周黎”是女儿身,甚至已经猜出她的身份,当然,这主要还是得益于梨瓷在靖德侯府赏花宴上作的那一首诗。
他对梨瓷有几分印象,知道她是山长的外孙女,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的年纪,自幼身体不好,这几年来了应天养病,至于今日为何会女扮男装来了书院,贺嘉石只当她是少女心性贪玩,全然未想到自己竟是被一向敬重的山长暗中“牵线搭桥”了。
午后的日头正烈,梨瓷又才用过午膳,贺嘉石算了算讲学的时辰,建议道:“时间还有些富余,周公子不如先在此处歇息片刻,稍候再随我去贤胜堂。”
梨瓷还记着隋延先前胡诌的“规矩”,没有答话,只是谨慎地移开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贺嘉石愣了愣,他性情温和,又是家中庶长子,自幼便习惯了照顾弟弟妹妹,事事以他人为先,久而久之,养成了体贴入微的性子,在书院中也颇得同窗称赞,像梨瓷这样爱答不理、不假辞色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若是本身沉默寡言也就罢了,可她方才在隋延面前都是好好的。
他心中虽然疑虑,不过也没有深究,只是为自己打了个圆场,“看来周公子是不爱说话的性子。”
这便轮到梨瓷发愣了,“不是在书院里要少说话么?”
贺嘉石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作想,还是温声解释道:“那是在课上,此处并无师长,不必如此拘谨。”
梨瓷眨了眨眼睛,“那也可以这样看着人,对着人笑吗?”
她今日作了男装打扮,肤色黯淡,五官也描得英气了些,远不及赏花宴上那日的清丽绝尘,唯独那双眼睛灵动如初,漆黑浓密的睫毛不过随意忽闪两下,仿佛轻颤的蝶羽,带着笑意的眼眸像是映了夏日的阳光,清澈又明媚。
贺嘉石心中一悸,刚想问“是谁这样告诉你的”,但与那双眉眼相触的一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