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关系呀,”梨瓷昂首挺胸,正要向谢枕川表露心迹,忽然想起邱掌柜提醒她要顾及谢徵自尊、徐徐图之的话来,立刻又重新坐好,拼命暗示道:“反正我有很多很多零花钱,如果谢徵哥哥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努力攒钱买给你。”
  她正襟危坐看向自己,晴山色的浣花锦像是霭霭云烟一样轻柔地笼着这朵娇嫩玉芙蓉,水盈盈的眼睛更像是蕴藏了整个东海的珠光,便是黄金万两,在如斯美人面前,也要失了份量。
  谢枕川微微一怔,目光重新落回纸页上书的“聚贤书斋”四字来。
  他不自觉将梨瓷与集会的入场条件一一对比,似乎是为她量身定做,又想起自己那幅当日寄卖便当日售出的画作来,忍不住问了句,“阿瓷,你去过西市街口那家聚贤书斋么?”
  梨瓷点点头,不好意思道:“谢徵哥哥真是料事如神,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谢枕川略一挑眉,起了兴趣,“花了不少钱?”
  梨瓷立刻摇头,自矜道:“没花多少,一共才一两六钱二文。”
  “燕栖生的《高山琼楼图》,五十文,”她特意将谢枕川的画摆在第一个来说,又如数家珍道:“放虞居士的《孤舟垂钓图》,一百文;遨邺先生的《清梦图》,一百五十文,总之就是以此类推,最贵的也不过是玄都山人的《荷花图》,二百文。”
  她越说,谢枕川眼中笑意便越虚一分。
  她倒是当真去买了自己的画了。
  还是最廉价的那个。
  五十文。
  梨瓷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一堆画作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燕栖生的《高山琼楼图》了,画得最好,也最……”
  她想不起那日泠表姐夸赞的原话了,半天没有说出来。
  这下虚假的笑意也消耗殆尽了,谢枕川面无表情替她说完,“最便宜。”
  梨瓷“啊”地一声抬起了头,试图用拙劣的演技替谢枕川挽回自尊,“谢徵哥哥,那是你的画吗,画得真的很好!”
  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新词,“简直是物美价廉!”
  “你别灰心,我问过掌柜了,下次再拿去寄卖,就可以卖得一百文了!”
  “行了,”谢枕川不想再听她五十文笑一百文,但总算还有些用处,也不得不斡旋道:“先吃些东西吧。”
  向窗外雨势渐弱,南玄来得及时,不仅带回来了世子钦点的赤沙糖姜汤、蜜煎雪藕、糖霜炒瓜子,还有广成伯府的厨子做的藕粉桂糖糕和莲叶羹。
  五样吃食在桌上排开,也称得上是琳琅满目。
  赤沙糖姜汤共有两盏,梨瓷看着谢枕川,语气难得有些忸怩,“谢徵哥哥,你的风寒好了吗,还用不用喝姜汤?”
  谢枕川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怎么,你要喝两盏?”
  “小松鼠今日陪我一起饮风看雨,但是被打雷吓到了,还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梨瓷仍旧看着他,目光殷殷,“如果你不喝的话,我想分给它一盏。”
  “它太小了,不可以喝甜汤。”
  谢枕川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亲自站起身来,端起两盏姜汤,一盏落在梨瓷面前,另一盏给了自己,为绝后患,干脆还让南玄倒了一盏白水,和那碟炒瓜子一起放给了小松鼠。
  事已至此,梨瓷也没有坚持,也将剩下的甜品做了分配,自己只吃蜜煎雪藕,慷慨大方地把藕粉桂糖糕和莲叶羹让给了谢枕川。
  南玄不由得“哎呦”了一声,那蜜煎雪藕里的藕,是专供给谢枕川的御河果藕,而广成伯府所制的藕粉桂糖糕和莲叶羹,不过用的是寻常菜藕罢了,这位表小姐也太会吃了。
  谢枕川淡淡喝了一口莲叶羹,“行了,下去吧。”
  南玄赶紧闭嘴,看来自己又啰嗦了。
  梨瓷也觉得今日的藕片特别好吃,比她以往吃过的都要脆嫩甘甜,再混合上淡淡的焦糖甜香,每一口都回味无穷。
  谢枕川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箸勺,循循善诱道:“听说聚贤书斋中有不少难得的藏画,阿瓷既然喜欢买画,改日若是再去聚贤书斋,可否知会我一声,我也好一同去见见世面。”
  南玄在一旁,听得实在感慨万千,自家世子为了此案,已经开始出卖色相了,实在是能屈能伸,定是能成大事之人。
  梨瓷干脆地点点头,“好呀,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天晴了我们便去吧?”
  像是应了她的话,很快便雨过天晴。
  空气中的水汽已经在这场大雨里落净了,湛蓝的天空里零星飘散着几抹浅淡的云,太阳灿然一新。
  小松鼠还在一颗接一颗地磕着炒瓜子,梨瓷磨磨蹭蹭,吃完了所有的蜜煎雪藕,又叮嘱了南玄记得把它送回院中的那棵枇杷树上,才和谢枕川一道出门了。
  此刻煦日当空,集贤书斋似乎新换了招牌,漆金的檀木匾额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书斋最怕这样的大雨,好在下得不久,徐掌柜正亲力亲为在门口扫水,见梨瓷带着人来了,立刻热忱道:“梨姑娘今日怎么来了。“
  她看着梨瓷身边的俊俏公子,朝她挤了挤眼睛,语气里带了些亲切的打趣,“这位是?”
  梨瓷也拼命眨着眼睛,示意她不要乱说,“徐掌柜,这位是我的表哥谢徵,我们今日是想来书斋看画。”
  两人眉来眼去的动静简直是把谢枕川当成了瞎子,有眼睛的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蛐蛐之意。
  谢枕川只当没看见,按部就班地拱了拱手。
  “真是不好意思,画作这些平日里都是我夫君在管,今日不巧他带着姑娘回娘家……哦不,他家了,”徐掌柜一边带着两人往书斋里边走,一边笑道:“谢公子一看便是高人雅士,不怕二位笑话,我是个商人,对书画只懂些粗浅门道,若是有想要的,尽管言语一声,梨姑娘也算是熟人了,定然不会少了折扣。”
  “徐掌柜客气了,”梨瓷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决定向谢枕川展现一下自己的财力,“其实我也不懂,您尽管将店里最贵的画拿来便是。”
  “哦~”徐掌柜自然还记得自己上次给梨瓷提过的建议,又再次上下将谢枕川打量一番。
  她第一次见梨瓷,便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可以相配的俊秀郎君,怪不得还没入赘呢,就已经吃上软饭了。
  她推开了专门存放画作的画室,面前满满当当悬挂的都是各类大家的画作,指着其中一幅道:“这一幅《梅山傲雪图》是本朝梅先生的大作,八百两银子,如何?”
  梨瓷转头看着谢枕川,一幅全凭他做主的模样。
  谢枕川淡扫一眼,“疏影横斜,傲骨凌霜,可惜雪山墨色稍轻,笔力浮弱了些。”
  徐掌柜见他说得有理,左右看了看,又道:“这幅前朝吕先生的《荒江清音图》呢?”
  “确是构图巧妙,意境深远,只色笔与墨笔微有出入,未能与之相合。”
  ……
  如此反复几次,徐掌柜已经看出这位年轻人的眼光毒辣,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把夫君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她进了内室,抱出一个带锁的箱子,自夸道:“这也是别人寄卖在此处的画作,虽不是什么名家,但画技精湛,几十幅画作全都卖出去了,只余这一幅。据我夫君所言,任谁来看了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徐掌柜说着便打开了箱子,拿出了里边的画轴。
  她也不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盯着上面的款,有些困难地辨认道:“这幅……无名散人的珍木仙禽图如何?”
  画卷徐徐展开,徐掌柜立刻便后悔了,珍木大约是照着松木来画的,还勉强有个样子,至于那只鸟,且不说是四不像,爪钝尾短,身宽喙长,说是走地鸡恐怕都有人信。
  她支吾半天,正要说自己拿错了,却看见谢枕川点了点头,面上配合道:“的确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画纸是极为少见的侧理纸,墨则是请方于鲁特制的方墨,里边混杂的制香配方,他在太常寺少卿毕永丰的奏章里见识过,更巧的是,毕永丰正是上一届江南科考的主考官。
  见谢枕川也喜欢,梨瓷立刻跃跃欲试,“徐掌柜,这幅画多少钱呀?”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我脑子糊涂了,今天写文的时候,发现情绪实在衔接不上,思前想后,又服从大局观和文案,冒着这周大概率进小黑屋的风险[爆哭]重新改了一版。
  因为要走掉马剧情,可能节奏会比之前慢,愿意接受大家所有的批评意见[笑哭]
  我已经焦虑两天了,我实在是一个手速很慢、很依赖情绪状态的咕,熬了很多大夜,但是交不出作业,常常辜负读者的更新期待,再次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化了]
  虽然笔力尚有不足,但我会努力写出我心中最好的故事,也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玫瑰][让我康康]
  第23章 由头
  ◎不如咱们也办一次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