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的父母明显不赞同他的选择。
  跟着夏油杰回家,坐在他家房顶,清泉叶听到夏油夫妇的争吵声。
  他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的父母。
  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的样子依旧清晰。
  天下父母都有点像,
  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
  清泉叶的父亲是个放荡不羁潇洒自在的浪子,母亲是个温柔聪明坚韧笃定的美人,父母忠诚专一的相爱相伴,作为他们的孩子,清泉叶集合了他们的优点。
  他继承了父亲的潇洒豁达和母亲的温柔坚韧,以及不逊色两人的不错皮相。并不是他自夸,清泉叶曾在被光属性污染的世界被一位享乐的君王带回他的王国,只是供他观赏就能换取昂贵的生存物资,而他也因此得以喘息生存,他对自己的漂亮心中有数——总之,或许是两个人都因爱对方而爱屋及乌到清泉叶身上,清泉叶得以幸福的在庞大缤纷的爱中长大。
  但夏油杰没有这样的环境。
  清泉叶只需要几天就能意识到这一点。
  夏油先生是一个体面而固执的知识分子,夏油夫人是一个忙碌且善良的社会志愿者。
  他们对外善良温润,对内却对夏油杰的咒术师体质所带来的异常行为视而不见,虽然给了夏油杰一个和睦的生活环境,却也缺席了更细致的对夏油杰的教育。
  在这个进入咒术界的档口,失控感和过去累计的不理解一触即发,两人用能伤害到夏油杰的言语之剑发起攻击,又在攻击后忏悔自己的暴行。
  夏油杰没说话。
  他没有顶嘴,没有辩解,只沉默的听着,直到父母发出一声叹息。
  “……上楼吧,换好衣服下来吃饭。”
  “嗯。”
  这样的矛盾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夏油杰叛逆而麻木的用沉默宣告自己的强势,彼此折磨至今,最终是父母最先低头。
  已经分不清是为了过去十几年的培养而妥协,还是对过去十几年培养的放弃。
  清泉叶坐在屋顶,闻着烤鱼的香气,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是弦月。
  他擦去因困倦流下的生理泪水,晃了晃腿。
  夏油杰前往都立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报道。
  他的父母工作很忙,不打算送他。
  仙台和东京有段距离,而东京咒术高专距离市区很远,公交车有班次限制,去报道的话,最好提前一天在市区住下。
  但夏油杰刚刚十五岁,没有到酒店入住的最低年龄,他的父母也没太过关心他如何前往学校,所以他拿不到父母给的监护人许可。
  于是一大早,清泉叶只能强打精神用尽浑身解数操控术式跟着他,看他趁天黑鬼鬼祟祟飞往东京咒术高专所在的偏远郊区。
  “……乡下。”
  确实是偏远的乡下,方圆几里地都没什么人影。
  到达时,正是清晨。
  少年爱讲究,夏油杰把行李箱放在一边,拿出镜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型。清泉叶靠在树干上,抱肩一边看着少年一边懒洋洋发呆。
  直到冰冷的目光抚摸上他后颈。
  像是冬日冰冷的手被入衣领,又好像背后的衣服被用刀子割开,冷风从缝隙中渗透。风卷着露水淌下带着温度的气流,如凝实的汗水从衣角滴落。
  灵魂颤栗,咒力翻涌,随时准备着反击或逃跑。
  清泉叶倏然睁眼,白青色的眼眸清冷而毫无睡意,身上难以自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关咬紧,腮边肌肉绷紧又放松。
  但是,没有。
  清泉叶冷静地环视他的周围。
  没有人。
  两人沿着台阶向上,路边风景很不错,深山老林,石阶鸟居。校门口就在不远处,东京咒术高专的校园像极了神社,老旧、纯粹、肃穆、空旷,站在门口一眼能望到远处的体育场,但正因如此直观,反而表现出了学校的空荡,几乎看不到行走的职工或学生。
  那目光又突然消失了。
  风吹过树叶,秘密地窸窸窣窣作响,树荫中的影子闪烁莫测,仿佛有什么栖息在树木之中。
  如此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注视,清泉叶总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
  恰好,咒术高专的警报嗷呜一声的炸开,清泉叶被吓了一抖,猛地转身,看见夏油杰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手上的咒灵。
  夏油杰:“……哎呀!”
  他拼命把咒灵往身后塞,塞的满头大汗,却已经无法制止嗷呜嗷呜的警报惊醒沉睡的高专全员。
  远处的学校深处传来躁动声,有外敌入侵的信息传开,留守咒术师倾巢而出,转眼就看见几个大汉冲着门口飞奔而来。
  “啧。”
  清泉叶锐评:
  “一鸣惊人。”
  ……
  ……
  在两人上方。
  五条悟浮在空中,看着下方的混乱,低垂着眼眸,忽地冷笑一声。
  “……嚯,一鸣惊人……”
  第14章
  清泉叶瘦了些。
  黑发柔顺的落在脸颊两侧,尾端上挑的剔透眼眸有心事般静默垂着,鸦羽般漆黑的睫毛下压,在脸颊上落下两道乌压压的阴影。
  他人本就白,现在看肤色竟然近乎于透明,阴影之中,下巴看起来更尖了些。仔细去看,脸颊上有很淡的一层浅青,平添憔悴。
  本来还算合身的衣服稍微宽松了些许,肌肉却没掉,腰线紧实,体脂率更低了,不过身体内的颜色却更亮,咒力充足强大,莹莹散发着漂亮的白光。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才注意到旁边的人。
  清泉叶对那个人很熟稔很纵容,哪怕不被看见,也认真的听着那个人说话。
  心情从高高挂起的愉悦瞬间跌落谷底,五条悟的不高兴挂了脸,等夜蛾正道跑到校门边处理夏油杰的事,他才施施然从空中落下。
  “悟,你怎么来了?”夜蛾正道惊讶问。
  “……吵死了。”
  臭着张脸,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挑衅道:
  “这就是那个小眼睛咒灵操使?”
  夏油杰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嘴上不是很走心的吵架拌嘴,五条悟却在分神看在一边围观的清泉叶。
  清泉叶似乎并不奇怪能在这里看到他,或者,他是特意过来找他的。
  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现在清泉叶就站在一边弯着眉眼对他笑,眼珠清澈干净,颜色清明,偶尔的几个眼神又带着些许聪明的狡黠,闪亮闪亮。
  只呼吸间,他毫不留情的舍弃了咒灵操使,走到他身边熟稔又自然的与他窃窃私语。
  他笑着:“我就说我能在这找到你。”
  攻击夏油杰的话卡在嘴边,耳边声音震动着,很轻,鼓膜却被带动一齐震动,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震耳欲聋。
  青年眉眼笑意轻盈,眸中泛着因困倦而难以洗去的潋滟水光,声音亲昵又亲近。
  “没想到你会被吵醒,其实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
  ……
  肉眼可见的,突然卡住的白发少年耳朵染上红晕。
  夏油杰更加不可置信:“……你脸红什么?”
  夜蛾正道比他还不可置信,见鬼一样:“悟?你病了?”
  五条悟不吭声。
  仗着别人看不见,清泉叶卖乖又装傻,但事实却是如此——人家就是看不见。
  无论他对清泉叶做什么,无论清泉叶对他做什么,这只是他们二人的事情,天然带了些更私密的元素。
  私密又禁忌,众目睽睽下的亲昵触碰,心跳搏动着,血液尖叫着流过血管。
  清泉叶不被看到,或许是一件好事。
  毕竟这个世界,除了他,就没人能意识到清泉叶的存在。
  清泉叶只有他能依靠。
  他遇到的问题,他想要解决的麻烦,谁都帮不到他,除了自己。
  如果「五条悟」不愿意帮他,他还能去找谁解决问题呢?
  别扭不舒服的心情诡异平缓,他瞥见清泉叶靠近的影子。
  “……五条?你耳朵好红,发烧了?”
  声音近了,更近了些,或许是喜悦或兴奋又或是罕见的放松,清泉叶并没注意到他离得太近。
  但五条悟却感到温热的呼吸扑在脖颈,如有实质的温暖抚摸,让他汗毛根根倒束。
  他沉默瞬息,突然抬起手,对着毫无防备的夏油杰发了一发苍。
  夏油杰伸手拦下,五条悟眼睛一亮,不听夜蛾正道震惊的警告,也不管身边的清泉叶,径直冲出去,鸡血上头似的一顿狂殴。
  清泉叶只感觉一阵风吹过,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啊?
  ……这破小孩什么毛病。
  ****
  “所以……你们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夜蛾老师生气了,不让我治疗你们。”
  短发的女孩摸了摸下巴,眼角下泪痣引人注目,她眼珠滑动着,从黑发到白发,从白发到……他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