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不该为了傅沉西这种人,搭上自己的安稳日子。
  他还是年轻,禁不起激。
  霍汀洲双手扶额,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只有听凭霍知敬的吩咐,老老实实去一趟青州,这件事就此平息,待他从青州回来,日后继续当一个明哲保身的左仆射,什么燕王翊王的争斗,统统与他无关。
  启程前,霍娉婷亲自送霍汀洲出了城,姐弟两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坐在轿子内,霍娉婷探出半个身子,替霍汀洲系紧披风,叮嘱道:“青州路远,玊玉,你万万要保重自个儿才行。”
  霍汀洲点头,叮嘱着府中下人护送霍娉婷回府,自个儿则扬起马鞭,一路往前疾驰。
  说来也是巧,就在霍汀洲离京后的第二天,傅沉西突然登了霍府的门。
  听到下人的传话时,霍娉婷还有些诧异,他们府上从前和这位翊王殿下也没什么交集啊,近日来也不知怎么了,这位风光正盛的翊王竟然会频频登门,委实让人摸不着什么头脑。
  “本王来的唐突,不知可有叨扰到霍小姐?”
  正厅内,霍娉婷虽然一头雾水,但依旧好茶好水地招待傅沉西,“不知翊王殿下近日来,是有何事?不巧得很,家弟昨日出城了,殿下若有要紧事,只怕要耽搁了。”
  “出城了啊?”傅沉西单手敲着桌面,发出了一阵笃笃声,他微微一笑,起身:“本王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起和小霍大人约好了赏画,看来小霍大人贵人事忙,不记得与本王的约定了。”
  他掸了掸下摆,姿态高傲地打量了一眼霍娉婷,说起来,这两姐弟模样倒是挺像,甚至姐姐的眉眼看着比霍汀洲那个硬骨头还要英气些,透过霍娉婷,傅沉西的脑海中甚至清楚地想到了霍汀洲那倔强的狗脾气。
  啧,这越来越让人觉得有意思了,可怎么好。
  翊王在朝麻烦连连,这是霍娉婷近日来都曾听说过的事情,她不觉得翊王殿下在这个时候来,当真是约着霍汀洲去赏画。
  因而在傅沉西离开后,霍娉婷便立马给出了上京的霍汀洲写信,将今日傅沉西登门一事细细写在信中。
  霍汀洲是在三天后才收到的信,彼时他正在距离青州三十里的小镇歇脚,这一路行来条件本就艰苦,霍汀洲在得知傅沉西又上门后,不悦以及厌烦更是达到了顶峰。
  同行的官员见着这位年轻的左仆射一路面色不虞,胆战心惊。
  霍汀洲平复了心绪,向同行官员致了个歉,这才提笔给霍娉婷回信。
  信中他特地叮嘱着霍娉婷,他不在上京这阵子,关紧府门便是,不必同外人纠缠。
  可霍汀洲虽然嘱咐了,但霍娉婷人在上京,若真有事上门,她又岂能推脱。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来了兴头举办桃花宴?前阵子,我这儿不才办了春日宴么,近日父皇龙体欠安,咱们再这样大肆行乐,若被朝中那些文官知道又该弹劾你了。”傅清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傅沉西。
  傅沉西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傅清音坐在一旁神情无奈,他上下抛着未剥皮的橘子,嘴角含笑:“四姐,这日子多无聊啊,父皇病重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难不成他病着,就不兴咱们喝酒取乐了?”
  傅沉西没规矩,放肆惯了,傅清音听了这话,只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便罢了,去了旁人那儿,可千万得把你这张嘴给闭紧了。”
  “四姐疼我,我都知道。”傅沉西在外人面前桀骜难驯,但在傅清音跟前,倒是多了几分稚子般的玩闹。
  他眯了眯桃花眼,“四姐,你就说应不应吧。”
  傅清音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应应应,从小到大,四姐哪件事没应过你。”
  其实在从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这般好,傅清音虽说心疼这个不受宠的弟弟,但也没有到百依百顺事事为他着想的地步,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今眼瞧着傅沉西势大,傅麟虽说父皇偏疼,但他的母妃是外邦人,这已经绝了他的太子之路。
  傅清音是个聪明人,半真半假的,也就和傅沉西当真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弟。
  “说吧,想干什么呢?”
  傅沉西坐直了身子,慢吞吞地说道:“四姐,还要烦请你这会桃花眼,把霍家大小姐霍娉婷给请来才是。”
  “霍娉婷?”傅清音想了一会,才记起来她,她有些不解,“霍家那位姑娘我倒是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是尚书令家的女儿,怎么,你找她有事?”
  “是啊。”傅沉西咬牙切齿地笑着,“我找那位霍家大小姐,有要紧事商量呢。”
  傅清音应下来,不过又开口道:“霍家人不好请,我从前也给霍家大小姐下过帖子,但都被她称病拒了,我便想着许是她们官宦人家的小姐清流出生,不愿赴咱们的宴席,再之后也便甚少往霍家下帖子了。”
  傅沉西想到了什么,冷笑道:“可上回春日宴,我瞧着那霍汀洲不是挺乐意的么,酒喝的不少呢。”
  有朝一日,他必得再让霍汀洲醉一回才过瘾。
  傅沉西心里头想着霍汀洲,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傅清音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第十章
  公主府拜帖下过来的时候,霍娉婷才将写给霍汀洲的信交付到管家手上。
  婢女望着摆放在桌上的帖子,有些忧愁,“大小姐,公子临走前还嘱咐了让您不要掺和进上京这些贵人的事情当中,眼下四公主的酒宴,咱们去吗?”
  霍娉婷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起身,沉声道:“慌什么,咱们人在上京,只要死不了,旁的事一件都不要怕!”
  从弟弟被父亲责骂开始,霍娉婷就有预感,从今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
  只是,霍娉婷到底没有猜透她这个弟弟的心思,他在立储君一事上,究竟是个什么立场。
  四公主和翊王殿下交好,这是满朝皆知之事,父亲又是翊王殿下强有力的后盾,玊玉在这个关头惹怒了父亲,唯一的可能……
  霍娉婷不敢想。
  “小姐,您给公子的信还未送出去,要奴婢去要回来吗?”
  霍娉婷沉思片刻,摇头,“不用了,此事先不急着告诉玊玉。”
  这场宴会究竟有何目的,霍娉婷会亲自看上一看。
  什么牛鬼神蛇,她都要叫他们原形毕露!
  说来也是奇怪了,这事情好似都挤到了一块,这边霍娉婷才收到了公主府的帖子,那边霍知敬一大早就派人来了霍家,让霍娉婷回一趟老宅。
  自从分府后,霍娉婷便很少回老宅了,因为霍汀洲不让。
  他不喜欢阿姐和霍知敬有接触。
  婢女知照从坐上回老宅的马车,便有些害怕,霍娉婷好笑地看着她,“我都没事,你怎么像断头台似的?”
  知照老实巴交,“小姐,奴婢只是怕见着老大人。”
  霍知敬雷霆手腕,治府森严,府中下人害怕他是常有的事,再加上他一贯对霍娉婷两姐弟严苛,他们两姐弟院中耳朵下人最怕见到霍知敬。
  “娉婷,你过来。”
  霍知敬神情淡漠,瞧不出他是欣喜还是生气,霍娉婷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个礼,“父亲安好。”
  “你倒是有规矩,比起你弟弟,是个听话的。”
  霍娉婷低眉顺眼地侍奉霍知敬喝茶,也没问今日是因何事唤她回老宅。
  半晌后,还是霍知敬主动开的口,“过了今年,你该有十七了。”
  霍娉婷说了声‘是’。
  霍知敬的目光落在了霍娉婷身上,比起寻常人家的姑娘,霍娉婷的长相英气,大气,甚至年幼时候霍汀洲都没有她长得高。
  “前些年因着你的婚事,玊玉没少和我闹,如今一来二去的,竟拖到了现在。”
  霍知敬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眉眼间有些不悦。
  今日霍汀洲不在,许多话他说的便也重了些,不用顾忌霍汀洲那个执拗性子,“前些年我同靖王议亲,靖王妃多好的身份,玊玉偏生不让,你倒是有个好弟弟!”
  “当年玊玉年纪轻,不懂事,女儿也不懂得如何教导幼弟,平添了父亲许多烦忧。”
  经年累月的功夫,霍娉婷早早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特别是对上霍知敬,她有的是软功夫陪她这位父亲耗。
  当年靖王,那是满上京都知晓的纨绔,玩弄娈童幼女,手段残虐,就因为靖王在朝势重,霍知敬便想利用霍娉婷与其结亲。
  要不是当年霍汀洲以死相逼,要霍知敬在嫁女儿和留儿子之间选一个,只怕嫁到靖王府的霍娉婷连骨灰都没了。
  “当年事提了也没意思,只是如今,你年纪也大了,玊玉可不该再这般不懂事了。”霍知敬意味深长地看着霍娉婷。
  “父亲说的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玊玉已稳重许多,父亲也该对他多放心些才是,”说到此,霍娉婷便试探地说道:“玊玉此躺去青州协助监考春闱,他年纪轻轻,只怕行事还不够得体,若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