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样的人霍知敬掌控不了,但又却不得不与其同谋大道。
  但凡霍知敬有第二人选,他也不会选择傅沉西。
  可在这世上行走,从来就没有但凡。
  “哦,对了。”原本打算离开的傅沉西突然转身,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傅麟心里头还记挂着江山王位呢,大人若不想嫌弃,不如回头找他去?”
  距离傅沉西一人远的霍知敬气得面色铁青。
  当初傅麟被封燕王就是霍知敬一力促成的,傅沉西说这话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难道还是真的在关切傅麟前程吗!
  霍知敬冷着脸离开了翊王府,吓得碧君连连拍了好几下胸膛。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傅沉西一声嗤笑。
  “小的这不是替殿下担心呢,惹怒了霍大人,咱们可没好果子吃。”碧君忧心忡忡。
  “要什么好果子,本王难道还缺霍知敬一个人来添堵?”
  碧君点头,“也是,如今燕王回来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等着殿下您呢,殿下您最近可要小心些才是。”
  傅沉西啧了一声,踹了碧君一脚,“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不盼着你家主子好,尽说些没边的话!”
  碧君揉了揉屁股,嘀咕道:“奴才这不是看殿下您总不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天天儿就想着逗那小霍大人,可您也不看看小霍大人是个简单人物吗,赶明儿被小霍大人咬一口,您才知道炸了毛的狐狸不好惹……”
  霍汀州虽然不是狐狸,却也是的确不好惹。
  傅沉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他在梦里都想撕咬傅沉西的肉。
  “小霍大人今日肯登小王府门,小王当真是荣幸之至。”
  傅麟与霍汀州相对而坐,茶盘之上茶香袅袅,霍汀州清淡的眉眼被烟雾笼罩着,眉眼如白雾之后的群山,若隐若现中透露着沉稳与淡然。
  霍汀州端坐在软垫上,垂眸垂着茶水,兴致不高。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傅麟也不计较,依旧语笑盈盈地自顾自说话,“小霍大人久居上京,想必心中烦闷无处发泄,小王从西北带回来几匹好马,赶明儿送到大人府上,大人若遇事不顺,能去郊外跑马场中纵情肆意一圈,也算是纾解心中愁肠。”
  听了这话,霍汀州掀了掀眼皮,他不咸不淡地问道:“燕王殿下这是打哪儿知道的,下臣心中烦闷?”
  傅麟往他身边安插了探子,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霍汀州一声轻笑,“殿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说一句藏三句,下臣愚笨,可猜不透殿下的意思。”
  和聪明人说话,不想绕弯子的时候是格外舒坦的,傅麟就是看准了霍汀州这一点,心比比干,有五窍。
  “大人才智双全,小王今日请大人登府,的的确确有一件要紧事想请大人出主意。”
  “若是关乎立储,下臣还是劝燕王殿下打消这个心思吧,纵然燕王有倾世之才干,可您身上流着外族血脉,南邺江山短短没有让外族人称帝的道理。”霍汀州把话说在了前头,傅麟若是够聪明,便该知道如今他需要谋求的,根本就不是那一把龙椅。
  “大人所言何意?”傅麟虚心求教。
  霍汀州伸手,指了指天。
  “燕王需要做的,难道不是来日不管是何人称帝,都能在乱世中自保的能力吗?”
  “陛下偏疼殿下,听闻燕州有沃土千里,且燕州往东三百里是关山阙,天险为障挡住了北地蛮子,沃土为仓能填饱北方近百万百姓的肚子,这样一块宝地在您手上,江山王位比之燕州,不过如此。”
  傅麟自然知道燕州是个好地方,可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他的母妃不是中原人,他就必须出局。
  霍汀州微微一笑,猜透了傅麟心中所想,“太子之位空悬已久,按照如今朝局翊王入主东宫不过早晚,傅沉西一旦成为太子,举全国之力挑选出来的一万精兵皆会收编进十率府,成为东宫府兵,燕王殿下,到了那时,你手中又有什么呢?”
  “与其花费时间在这儿争权夺利,趁着太子未立,手中有兵唯正道也。”
  霍汀州起身,唇角带笑,“燕王,下臣言尽于此,您该做什么,想必不用下臣多言了。”
  行至门边的霍汀州转身,余光落在了坐在原地深思的傅麟身上。
  这一局,就算是他送傅沉西入主东宫的贺礼吧。
  被狗咬了一口,那能怎么办,霍汀州拂走身上尘灰,神情淡漠身姿冷傲,那他便只好让狗咬狗,送傅沉西一嘴毛了。
  第八章
  傅麟动作快,前日才见了霍汀洲,翌日一大早便递牌子进宫面圣去了。
  隆德帝近月来身子已然不好,朝会之上也常有一言不发诸事都由霍知敬代言的情况发生,可傅麟一求见,下了朝,他强撑着病体都召见了这位六皇子。
  傅麟去了明堂殿,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想伸着脑袋随这位皇子一同进入明堂殿,窥探一二。
  有传闻隆德帝立太子就在这个月,可随着如今燕王回京,原本明朗的局势似乎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余孟在和霍汀洲一同出宫的路上,絮叨了许久,说什么朝中风向当真是一日一变,从前大家都巴结着翊王呢,如今燕王一回来,有些眼风转得快的便去了翊王府。
  余孟的父亲余为清是兵部尚书,于立太子一事上,他们余家可谓是格外关心。
  真要掰扯起来,当年余孟和霍汀洲一同入朝,霍汀洲这样冷心冷面的人能够和余孟成为至交,其中就有余为清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余孟是个人精,余家和霍家早在父辈时就绑在了一起,如今余孟入朝,在尚书省不过历练,日后必定会去兵部走他爹的老路,兵部尚书和尚书令可谓是唇齿相依,有时候看透了,这同僚之情也是没什么滋味。
  但好在余孟和霍汀洲交好虽然不纯粹,这些年下来,他这人也算是赤诚,霍汀洲在朝中愿意说上一两句话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余孟。
  霍汀洲见余孟格外记挂前朝之事,忍不住说道:“如今燕王就算是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和翊王斗气,牵扯不到旁的上去,昌兰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了。”
  “玊玉你是不知道,我爹他如今已经着手征兵,准备给翊王殿下筹备十率府了,如今这立太子一事已然板上钉钉,若当真有个什么岔子,我爹他只怕可以辞官回乡养老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霍知敬权威在那里,来日就算傅麟在朝有权有势也不敢动他,可余为清早已是翊王党,倘若来日当真隆德帝要不顾万民之意立这位燕王为太子,那余为清这兵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燕王不敢动霍知敬,但要杀鸡儆猴处理一个余为清,却不是难事。
  朝中傅麟一有什么举措,余孟就愁的不行。
  然傅麟见圣一事却有霍汀洲的手笔,因而霍汀洲面对余孟的长吁短叹,也不知如何安慰。
  他们毕竟只是同僚,情分还没深到能够把酒言欢互诉愁肠的地步。
  宫中的消息历来藏不住,傅麟人还在深宫当中,今日和隆德帝说了什么便已是传的满天飞了。
  有说傅麟跪在隆德帝前痛哭,不愿远赴封地的;有说隆德帝当中许诺傅麟来日江山必当会有他一席之地;还有说傅麟和隆德帝已在秘密商量立太子一事。
  总是传来传去,都离不开这位年迈的帝王是如何宠爱傅麟,偏疼傅麟的。
  霍汀洲听了这些谣言,倒是有些新奇。
  “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桐叶在一旁说的有鼻子有眼,“在明堂殿中伺候的归公公,那可是宫里的老人了,说的能有假?”
  霍汀洲叹气,“既然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难道不知道?还会传到你们耳中?”
  傅麟算有点脑子,还知道先把这潭水给弄混了,扰乱军心。
  这一日傅麟和隆德帝谈了什么无人知晓,但能知道的是,就在这之后没多久,兵部尚书递到隆德帝案前筹备十率府的折子就被打了回来。
  门下省给事中常广曾私底下找到过余孟,说起此事,直言退折子一事是陛下亲自定下来的,他们门下省也不过是代行圣命,隆德帝此举背后又是何意思,难免不会令人多想。
  一时间朝野上下开始有了传闻,说那翊王殿下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只怕要出风波了。
  江湖多风波,闲人不多忧。
  为了此事,霍知敬更是将许久未曾回霍宅的霍汀洲给叫了回来。
  霍汀洲回老宅那日,霍娉婷的面色格外难看,用早饭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霍汀洲喝完粥,笑着道:“阿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回趟父亲那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xue。”
  霍娉婷眉头紧皱,“如今朝局就连我都听说了,翊王和燕王之间争的难看,父亲为了此事定会为难你。”
  霍汀洲厌**政,这些年因着这事不知受了霍知敬多少责骂,如今立储在即,还不知霍知敬会如何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