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装迷情] 《失魂引》作者:如鹿饮溪【完结+番外】
  简介:
  失魂无地哭苍茫
  万里家山一剑霜
  跨城慢送员雷十二接了大活儿
  走到半路才知道那“货”原来是条枉死的魂
  她冷着脸说:
  “想我送你到地方也可以,不过......三百两还不够。”
  他问:“那你还要什么?”
  “要你的心”
  第1章 【拿云卷】壹 疑棺
  一副棺材,全黑的棺材。
  但是又和普通的不同,圆滚滚仿佛从巨树上直接截下的一段。天盖、地底、日月墙融为一体,看不到一丝接缝,通体俱是髹着黑亮亮的桐油大漆, 在卯时初现的晨曦里泛着一种凛凛的乌光。最诡异的是这段“乌木”被浸了朱砂的红线以龟甲结纹的方式捆了个结实,墨漆丹绳,入目惊心。
  如果说此时院中这具棺木看上去无比古怪,那么旁边站着的四个人倒也没有多正常。
  这四个人,两男两女,有包着九黎帕的,有盘着灵蛇髻的,有穿灰布僧衣的,也有着绫罗锦裙的,四个人倒是象是从四面八方搜罗过来拢聚一处,各有各不同,却都歪着脑袋偏朝一边。
  站在最靠外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穿着青黑色的棉布袍子,一头的细辫在顶上束成一个高马尾,套了只绿松石的箍子,和左眼的绿瞳相映,别有一番异邦风情。
  她用手扶着右边颈项,咧着嘴侧过半边身子看向右手边的三人道:“你们这是?”
  另三人闻声连忙站直了身子,就连脖子都端端立好。其中一个矮小如幼学孩童的男子咧嘴解释道:“十二阿姐,你一直歪着脑袋,我们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想瞧瞧。”
  少女勉强转动脖颈,只听“喀塔”骨响,她忍不住痛轻呼一声,过了一阵才左右甩甩头道:
  “我只是,落枕了。”
  昨日是三月初三,上祀节,此地最重要的节庆之一。商贾、游客、异族;鲜花、彩带、灯花,把个苴兰城里扮得喧喧闹闹红红火火。从白日里的赛马会,对歌节,到夜晚的灯船游河、篝火会,到处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一年之中再没有比这更喜庆热闹的时候了。
  喜喜早早从黑倮罗首领那里搞来几坛“偏偏倒”,说是手头空闲又赶上大节,大家晚上一齐喝个痛快。其实就算不过节,平日里也没少喝,不过找个由头。
  谁知刚吃完晚饭便听说西山那边搭起彩台,姑娘们要在台上抛荷包找情郎,便急着要去看热闹,于是绑了其他两人同去,只留雷十二一人看家。
  适逢佳节,美酒当前,雷十二自是不能辜负。没人一起便自己喝,自斟自酌不一会儿的功夫竟将一坛酒喝光。
  那“偏偏倒”是用当地红黍米酿造,初初入口时甜辣温和,其实后劲极大,很多外乡人都栽在上面。雷十二倒是知道这酒性子烈,不过依旧是次次饮,回回醉,图的就是个一醉方休。这次也是饮着饮着“哐镗”一声毫无预兆就趴在桌上醉死过去。
  朦胧之中雷十二又入那片梦魇。
  密林之中幽深蔽日,也分不清是白日还是暗夜。她赤足跑在一片泥泞草地上,口中呼出湿热白气。前面隐隐有个着素色衣衫的身影,鬼魅一般看不清面目,甚至都不知是男是女,她就只是追着跑。
  眼看那身影越来越近,似乎伸手就可抓到,脚下却越来越沉。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猛力往前一抓,瞬间失去平衡,身子往前倾倒,指缝间只有风过,眼前白光一片,耳边听到一阵急促的唤叫:
  “十二,十二,快出来看看。”
  雷十二迷迷糊糊张开双眼,屋里除了打翻的酒碗和滚在墙角的酒坛哪里有别人,但那唤声却越发真切,妖妖娆娆分明是勾白云的声音,听声辩位其人此时正在院中。
  她勉强撑起身子,脖子一动,一阵剧痛钻心而来。
  完蛋,落枕了。
  “没有别的了?” 雷十二蹲下身子,又歪着脑袋看了下棺底。
  “还有这个,别在棺头的红线里的。” 勾白云两只细长手指夹着一个黄色厚茧纸的信封摇了摇。函封被晨光一打,活像只逆光展翅的蝴蝶。
  她站起身子从勾白云的指缝间抽了信封,掏出里面的一沓纸,展开来是叠起的一张纸信和一封银票。
  勾白云见着银票,两只狐狸眼乍然生光,伸手就来抢。雷十二扬手躲开,狠狠剜了她一眼,她就讪讪笑道:“我看看哪个商号的,靠不靠谱。”
  雷十二才不理她,银票攥在手里,捏着另外一张纸一目十行地读起来。喜喜也凑过来,想看那信上的字,可惜身量不够,只能踮着脚跳来跳去,嘴里还不住叨叨:“十二阿姐,上面写的什么,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你认字?”雷十二看他一眼,转头照着信念道,“五月初十前,送到岳州詹府。”
  “五月初十?” 勾白云说着话从衣袖里抖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算盘,“啪啪啪”玉指一勾拨算起来。“就是明日出发,嗯,明日出发不了,后日出发,餐食住宿一人一月算是四百文,那么我们四个人两月就是二两银。置办行装算作一两,沿途雇车、雇马、雇钱起码又要五两,万一碰上官爷索贿还得预备五两,酒钱算三两.....总之,这本钱二十两总是要的。如果给不到八十两,那就是赔本......”
  “三百。” 雷十二面无表情地把银票递过去,喜喜和勾白云都深吸口气,眼睛睁老大。
  “三百两?!大买卖啊。”喜喜兴奋地搓了搓手,勾白云则是翻来覆去看那张银票,还用手指轻轻捻了下边角,唯恐收了假票。
  雷十二捏着勾白云的指头,从缝里把银票抠了出来,连着信一起对折起来重新放进信封中,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什么人送来的?”
  喜喜挠挠头,有些委屈地道:“昨晚我们三个都上西山去看热闹了,这不刚刚才回来。家里就剩你一个,要说有人看到送东西过来的人,那也该是十二阿姐你啊。”
  勾白云凑近她身边,像是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连忙在鼻前扇扇,嗤笑道:“醉鬼一个,你还指望她?”
  “你把我弄来的酒都喝了?还剩多少?不是说好大家一起的嘛。”
  雷十二神色坦然:“没都......进屋吧,边喝边说。”
  四方桌上,四只酒碗,两张纸,一信一票。
  雷十二覆在桌上,两手交叠撑着下巴,眼睛盯着桌子中心的那张纸。“接,还是不接?”
  “我说接,毕竟咱们两个月没开张了。前几天在圩上遇到我阿玛,她问我怎么还在城里,搞得我好像没事情做一样。”喜喜一只脚蹬在板凳上,身子趴在桌上,两眼瞄着酒坛子。
  勾白云和雷十二相对而坐,两人姿势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她看的是那张银票。只见她不紧不慢地道:“我也觉得可以接。三百两啊,比我们去年一年全部的收入还要多。而且现在账上没钱了,再过十天,不,再过八天,我们就要揭不开锅了。”
  一听她的话,喜喜急了眼,“就够八天的银钱你昨晚还去打赏那个小白脸?”
  “就是因为打赏了他,才只够八天啊,” 勾白云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要不就够十天了。”
  “你......”
  “花都花了,吵什么。多余。” 雷十二拦住了喜喜的无谓纠缠,转头朝向从刚才就一直没开口的那位,“陀鱼,你来说。”
  那被唤做陀鱼的男子身材高壮魁梧,穿一身宽大的灰色僧衣,手上缠了串紫黑色的檀木念珠。头顶寸草不生,下脸却是连着鬓角的貉臊胡须,眉眼压得很低仍难掩眸中的星芒。
  他暗忖了片刻,伸出右手食指在酒碗里蘸了一点酒液,左手宽袖一挥拂开了中心的纸票,在桌面上画了一条从左斜向右上的线条。
  “要出滇,一条路是由味县,经朱提,过石门至僰道,然后由南入蜀,沿大江而至各处。但是听说现在蜀南流匪猖獗,常在僰道、南安、江阳活动,所以......”他抬头看了一眼桌旁三人道,“这条路走不得。”
  “哦~~” 三人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一条,” 他接着蘸酒往东南方向画,“从走曲江驿过广南府,出龙滩沿驮娘江河谷向南向西,由博赛驿入桂,再沿融江过古泥关进湘。但是这条路沿途蛮夷啸聚而时断时续,最近听说闹得厉害,也走不得。”
  “哦~~~” 又是一声齐呼。
  “所以呢?”齐呼过后雷十二补了一问。
  “所以,如果要走只能取道黔地。”
  “多新鲜呐,那找我们的不一多半都是要往这条路走的,” 勾白云轻嗤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抖出她那银算盘,拨弄了几下,“要是普安道,还要多花五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呢,我说取道黔地,没说走普安道。听说最近土著方国境内瘟疫肆虐,为防疫情扩散,相信不久就会封城。那边一封城这条路就断了,难道要带着一副棺木走苗邦的深山沼丛?何况你看那棺木模样古怪,外面还有防着尸变的朱砂红绳,看上去颇为不祥。我觉得不接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