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用住,就去看一眼。”周盛东握住舒桐的手,“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于情于
  理我都该去你家看看,顺便拜祭一下你的亲人……你不愿意?”
  舒桐叹了口气,“奶奶过世后,我就没打算再回去了。”
  她看了眼周盛东,“不过,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行吧,我们就去一趟。但是……”
  周盛东微笑盯着她,“但是什么?”
  “我家里真的很穷,你不可以笑话我。”
  “怎么会,我也是穷日子过来的。”
  深夜,周盛东搂着舒桐,迟迟难以入眠,怀里的舒桐虽然一动不动,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仿佛也在被什么难题煎熬。
  周盛东忽然感到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对舒桐刹那而起的疑心到底是出于正常的警觉,还是纯粹神经过敏。
  终于,舒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周盛东悄悄松开她,起身走出房间,来到书房,锁紧门,又打开壁灯,在柔暗的光线中推开窗户,倚在窗栏旁,给自己点了根烟。
  今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开会,秘书进来告诉他,有两名警察上门找他。他匆匆结束会议赶到会客室,推门一看,果然是赵觉和肖娅。
  他以为是案情有进展,稳住情绪与两人周旋,谁知谈来谈去都没什么实质性消息。两人之所以登门,是因为他们联络不到甜甜了。
  周盛东松一口气之余,又颇为愠怒。
  “甜甜经历了那么大的创伤,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有勇气开始新生活。结果你们没凭没据反复来找她,拿一件没影子的事捅她的伤口。搞得她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怀疑那个。”
  “周总,我们也要履行职责的,既然接到举报,又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我们理应把问题弄清楚,请你理解……”
  “疑点?你是讲那段假录音?”
  “录音确实是一个。”
  “那你们应该鉴定过了吧?”
  赵觉点头,“对,是人为合成的。”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疑点吗?”
  “这个,很抱歉,目前我们不方便透露。”
  周盛东气笑了,“你们围着一个不方便透露的疑点一而再再而三来找我,找到又不直说,只会绕来绕去兜圈子,我想问问,你们这么搞到底能查清楚什么?”
  肖娅嘟哝,“那你为什么要把李甜甜藏起来?不早不晚的,你不是也在兜圈子?”
  周盛东觉得这女警察的固执倒是和甜甜很相像,难怪她能给甜甜种蛊。
  赵觉和颜悦色道:“周总,先不论李扬夫妇的车祸是不是受人指使,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么一桩旧事会突然被翻出来?你难道一点不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又是为什么目的吗?”
  周盛东笑笑。
  “我经营华扬这么多年,搞我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如果每一个都要去调查去计较,我哪可能有余力做正经事?人要懂得取舍,有更多值得我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工作要做,我犯不着为这类无聊的事烦心。不过,如果你们真能挖出那个在背后搞是非的人,我也很欢迎,只是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必再这样坐着讲些没意义的话。”
  警察走后,周盛东又在房间里独自待了会儿。
  他能感觉出来,赵觉和肖娅对他依然有所怀疑,毕竟那段录音的指向过于明显,但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只能停留在猜疑阶段,很难再往前推一步。这也是周盛东对赵觉重启旧案的最大困惑,他看不出警方能从中获得什么。
  他被这个疑团暗暗折磨着,以至于看什么都觉得可疑,而刚刚舒桐乍然而起的反应正好击中他的敏感点。尽管把舒桐和困扰他的这些麻烦牵扯在一起着实有些荒唐。
  但万一呢?万一舒桐是别有用心呢?
  在让舒桐住进长安里,甚至将书房也开放给她使用后,周盛东心中总有一丝难言的不安,尽管他努力说服自己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巧合罢了,但疑心这种东西,很难被说服消除。
  尼古丁舒缓了周盛东紧绷的神经,他掐灭烟蒂,决定还是跟舒桐去她家乡走一趟,眼见为实,他相信到了那里,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隔天上午,舒桐随周盛东一起坐上华扬的专车,花三个多小时抵达了家乡西陵县。她家不在县城,在西陵下属的某个山村,司机虽然开了导航,但进山后还是靠舒桐的指点才走对路,车子又开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停在一个看上去有点荒僻的村口,那时已近黄昏。
  周盛东见进村的路崎岖狭窄,问明舒桐家就在离村口不远后,他让司机在主路上等着。
  “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回来。”
  舒桐带周盛东去自己家,路上不时遇到村民与她打招呼。看得出来,舒桐与他们很熟,一路叔伯婶姨地喊着。这些村人年纪都不小了,但看舒桐的眼神里无不含着敬仰,好像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周盛东不免回眸打量舒桐,她清丽可人的模样,加上都市女孩的清爽打扮,与眼前这些朴实的同乡比,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舒桐与他们说家乡话,周盛东虽然听不懂,但他们喊舒桐“桐桐”他还是能分辨出来。
  西陵方言确实像舒桐形容的那样,口音很硬,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弹性十足,不过周盛东不觉得有多难听,尤其是舒桐的口音,他还挺喜欢的,或许是因为舒桐的嗓子很软糯,或许纯粹是滤镜的作用。
  “他们跟你讲什么?”他饶有兴致问舒桐。
  “主要是问我回来干嘛,我说祭拜奶奶。还有问我在城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工作……”
  到了家门口,舒桐掏钥匙开门,然后请周盛东进去。
  家里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寒碜,朴素确实是朴素的,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具,而且许久没人住了,很多地方都在老化。但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一看便知是舒桐的持家风格。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霉腐气,舒桐想要开窗通风,被周盛东拦住,“不用费事,我们马上走了。”
  舒桐便领他在家里逛了一圈,“这是厨房,后面这间是奶奶住的,这是我的房间,再往后那个是放杂物的……”
  周盛东一间一间看着,没发现有什么古怪之处。
  “这房子就一直空着吗?”周盛东问。
  “是啊!我们这里又不会拆迁,也没什么外来户可以出租。很多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以后人只会越来越少,你要是跟我往村子里走走,可以看到好几栋房子都快塌了也没人管。只要老人一过世,家里没年轻人回来,就都是这个样子。”
  很快看完了,天色也愈发昏暗。
  舒桐说:“家里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坟上吧!”
  周盛东点头。
  两人出门,恰好撞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了舒桐马上喜形于色,喊了声“桐桐”,又说了一堆话。
  舒桐等她讲完给周盛东介绍,“这是住我们隔壁的柴嫂。”
  柴嫂听她跟周盛东讲普通话,便也说起了带口音的普通话,边说边不时瞟一眼周盛东,目光中对他充满好奇。
  “这个是,是……”
  舒桐说:“这是周先生。”
  “哦,哦。”
  周盛东微笑道:“我是小
  舒的男朋友。”
  柴嫂露出惊诧的神色,然后发出一串感叹词,舒桐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带他去奶奶坟上看看,天快黑了,得马上走了。”
  “那你还回来吗?”柴嫂依依不舍的。
  “看情况吧。”
  “哎,你奶奶那时候啊,老是发愁你将来,我们说喜福寺的老和尚给你算过命,说你命里有贵人相助,还真给说中了呐……”
  舒桐锁好门,拽拽周盛东的衣袖,“我们走吧!”
  周盛东笑问:“你的贵人是谁?”
  舒桐瞟他一眼,低声说:“当然是你了。”
  柴嫂在后面紧跟着,努力向周盛东夸赞舒桐,“也是桐桐聪明,念书年年第一,拿到好多奖金,后来又考去那个,那个特别好的大学……”
  舒桐扭头说:“柴嫂别夸了,他都知道的。”
  柴嫂这才站住脚步,笑着说:“谁讨了桐桐,将来好福气哦!”
  舒桐转头,悄悄向周盛东做了个鬼脸,“我们这里很少有考上大学的,但凡考上了,人人都觉得很厉害。”
  周盛东拉住她的手说:“你能靠自己从这里读出去,当然很厉害!”
  舒家人的坟地都在村边一座山的山腰上,两人爬到那里时天又暗了一截。山里安静,光线又不好,所幸舒桐记得路,深一脚浅一脚找到了地方。
  “这是奶奶,这是爷爷,那边那个是太爷爷的,碑都没了……我爸妈也在,不过要往上面走才看得见……””
  周盛东跟着舒桐的介绍,一一辨认她那些故去的亲人。墓碑粗糙,只简单刻了名字,山里湿气重,碑石周围长了密密的青苔,山路又难走,他忽然于心不忍,拉住舒桐说:“别上去了。就在这里拜一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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