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彬把车子开到市区商业街，挑了家不用等位的本地菜馆进去，两人各点两道菜，凑成一顿饭。
  等菜时，周盛东问他，“叫你拿的东西呢？”
  “哦，在这儿呢！”
  任彬打开随身背包，取出一个文件夹交给周盛东。周盛东翻开扫了眼又合上，放进自己包里收好。
  这家饭馆上菜速度极快，十分钟不到就全齐了。但菜的味道实在让人失望，响油鳝糊略带腥气，红烧肉煮得不入味，炒菜心又太油，只有腌笃鲜还不错，两人就着这锅汤好歹把饭对付下去了。
  任彬很懊恼，“太差劲了这家！我看点评说不错才来的，估计都是水军，又上当！”
  “吃饱就行，今天也没胃口。”
  “就是因为没胃口，才更要吃好啊！”
  周盛东蹙眉，“你什么意思？饭店是我挑的？”
  任彬嘿嘿一笑，“我挑的，我认。我的意思是，明明有好吃的，你又不肯去。”
  周盛东不理他，抓起点餐册，边翻边道：“这里提供茶么？一天没喝，好渴……有的，来壶茶吧！”
  茶水单上没什么有吸引力的品种，勉强能点的就是普洱了。点完单，过不多久，服务员直接端上一只白瓷大茶壶，打开盖子看，里面是浓酽酽的一壶茶汤，茶叶全部沉在茶汤底下，也不知洗没洗过。
  周盛东没心情挑剔，提起茶壶往瓷杯里注满，端起就喝，入口有淡淡的泥腥味。但茶终归是茶，喝下去很解渴。
  喝第二杯时，手机终于响了，不出所料，是高信回电。
  “老周！你刚打我电话了？”
  “嗯。怎么你现在连手机都有专人保管了？”
  高信哈哈一笑，“我没那么讲究！刚刚手机落在吃饭的包间里，让徐佳那妞给捡着了，她找我找了小半天，说好像是你给我打电话，她接是接了，但找不到我，一慌张就给挂了。你打给我什么事啊？”
  “晚上方便见个面吗？”
  “今天晚上？”
  “对。”
  高信拿捏起来，“你不早说，我都约了人啦！”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有点事要跟你讲。”
  “电话里不方便说？”
  “还是当面讲比较好。”
  “那你来我俱乐部行不行？我今儿要招待两位大佬，正陪他们搓麻将呢！”
  周盛东看了眼表，“我一小时后到。”
  “成！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到门口接你去！”
  “不用这么隆重，我自己上去找你。你把房间号告诉我。”
  “还是 306，上次招待宗总的地方。”
  “行，我知道了。”
  周盛东收起手机，叮嘱任彬，“等下送我去碧海蓝天，然后你就开车回吧！”
  “你的行李还在车上呢！”
  “那你去一趟我办公室，放下行李再回。”
  任彬不太乐意，“还是我陪你吧，要不你办完事怎么回去？”
  “高总那边有的是司机。”
  “他安排的司机我不放心。”
  周盛东气乐，“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去寻仇！”
  任彬小声嘟哝，“怎么不是？你肯定想去问高总，他和潘文的事有没有关系。”
  “你又知道？”
  “潘文说得都那么露骨了，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除了高总还会是谁。”
  “那只是潘文的猜测。”
  “那你这么着急去找高总……”
  “是不是我做事必须先和你汇报了？”
  任彬脸一灰，低下头喝茶，喝了两口，不甘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周总您去找高总质问，他那个炮筒脾气肯定要毛，万一你俩掐起来……”
  “打一架咯！从大学打到现在了，有什么好怕的。”
  任彬见他不以为意，也不好说什么，继续低头喝茶，那茶泡得虽粗糙，却是极浓的，喝得满口苦味。他放下半满的杯子，看见对面周盛东已经在拿纸巾擦嘴，顿时松口气，总算不用再陪喝了。
  上车后，任彬几次转眸打量周盛东，欲言又止。
  周盛东终于受不了，“有话讲，不然你含在眼睛里让我猜？”
  任彬试探地问：“潘文被撞这事，要不要也交给老丁查一查？”
  “不需要。警方会调查处理，我们等结果就是。”
  “……哦。”
  任彬不再说话，周盛东知道他又在愤愤不平了。任彬好几次都对周盛东让着高信表达不满，但周盛东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只能任由沉默在车内蔓延。
  在碧海蓝天俱乐部门前下车后，周盛东看着任彬把车开走，这才回身往门内走。
  前台虽然不认识周盛东，但高信应该叮嘱过她，一听周盛东报上名来，马上找了位穿旗袍的女孩带他去乘电梯。
  周盛东走进电梯，见女孩想跟自己上楼，就说：“不用麻烦了，我认识路，自己上去就好。”
  他讲话谦和礼貌，女孩便止步于门前，点头微笑，“好的，高总在 306 房间等您。”
  306 房间门口站着一名穿西装的侍应生，他是认识周盛东的，看见人来，赶忙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打开。
  “周总，高总在里面等您！”
  周盛东点点头，走进去。
  房间里乌烟瘴气，几乎人人都在抽烟。麻将桌前围了四个男人，除高信和比克外，另两张面孔是周盛东陌生的，每人身边都有一名小姐陪着。靠墙的一组长沙发上还坐了几个身高马大的男子，应该都是俱乐部管事的。
  坐在高信身畔的小姐浓妆艳抹，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但身材极佳，留着波浪卷发，视线与周盛东相撞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周盛东没朝她多看，他对混在风月场上的女人不感兴趣。
  高信指间夹一根点燃的哈瓦那雪茄，看见周盛东走进来，马上嚷嚷着从座位上站起。
  “老周！欢迎欢迎！哎呀，你一驾到，我立马觉得这屋子小了一圈，有点容不下你啊！
  哈哈哈！”
  高信只顾讲低劣笑话，并无将在座客人介绍给周盛东的意思，那几人便只坐着笑看他俩。周盛东也无所谓。
  “你这里有安静点的地方么？”
  “按说我这儿只有热闹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安静的！我高信就爱热闹，要什么狗屁安静啊？哈哈哈！不过我知道老周你好这口，所以我刚刚让徐佳把隔壁房间拾掇出来了，那里还备了茶，我不懂茶啊，随便找人要的，你要是想喝酒或者抽雪茄，这屋里应有尽有，随你挑！”
  周盛东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点头说：“那我们去隔壁谈吧！”
  他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高信很不爽，转身冲比克吼，“比克！好好陪客啊——哎，别叫老穆那狗东西来替我，他手气太臭！”
  比克笑嘻嘻说：“放心啦！高总，有徐佳在，我们谁也不敢替您啊！”
  那卷发女子却站起来，扭身朝门口走去，“我不打，我去看看隔壁的茶是不是凉了。”
  周盛东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徐佳，那个让高信闹得要死要活的女子。
  隔壁房间比高信的娱乐室小了三分之一，不过确实安静多了，虽然仅一墙之隔，娱乐室里的喧闹这里一点听不到，看来高信在隔音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桌上本有一壶泡好的绿茶，但徐佳说泡久了不新鲜，不嫌麻烦地全部倒掉，重新又给泡了一壶。周盛东坐在沙发上看她泡，手法、次序都不对，但他没有点破。
  徐佳把新沏的一杯茶端在手上，高信自然而然伸手去接，但徐佳没给，绕开他的手，送到周盛东面前，又对高信横一眼，眼波流转，不胜妩媚。
  “不能没规矩，先敬客人。”
  高信笑着缩回手，神色里竟还有些骄傲。
  徐佳说：“周总，我不太会弄这些，也不知道泡得对不对，只能请您包涵了。”
  她这么客气，周盛东也就给面子地啜了一口，“徐小姐谦虚了，茶不错。”
  徐佳眉眼一弯，笑容愈发娇艳。
  高信说：“老周，徐佳是一点没谦虚，她呀，喝酒行！床上功夫也了得，就是弄不了你爱的这些装腔作势的玩意儿！”
  徐佳说：“高总，你挤兑我可以，但别牵扯周总嘛……”
  “什么意思？看我兄弟长得帅，起歹心了？人家有女朋友的。”
  周盛东就像没听见两人打嘴仗，慢条斯理喝着茶，顺便打量房间布局。徐佳见状，把高信的茶也倒好了，识趣地站起身。
  “那我不打扰两位了，你们慢慢聊！”
  周盛东特地调回视线，对她笑笑，“谢谢徐小姐。”
  徐佳便也回以一笑，眼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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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信对面前那杯茶不屑一顾，他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笑容玩世不恭。 “老周，现在这屋里没外人了，找我什么事赶紧说吧！” 周盛东面色严肃道：“潘文出事了，今天下午在回公司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到，伤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他目不转睛盯住高信，希望能从他的第一反应里找到蛛丝马迹，无论他是惊诧还是愤怒还是心虚，总会有所流露吧。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高信也已学精，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一惊一乍。此刻他既不意外也不慌张，是纯粹听与己无关的八卦新闻时那种态度，甚至还晃着腿，吹了声口哨。 “有这事？呵呵！前几天我还跟比克说道呢！我说潘文这小子天天不可一世的样子，早晚要踢到脚板！哎，瞧我这张乌鸦嘴！好事预言不准，坏事说一个中一个！” “你讲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高信脸色一变，“老周你什么意思？” “你懂我在讲什么！” 高信果然毛了，“哦，原来是怀疑上我啦！难怪这么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我答应给潘文一个交代。” 高信冷笑，“你给他交代，就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周盛东不急开口，先压一压怒气，试图给他讲道理。 “老高，就像你刚刚讲的，这里没外人，就你和我。你跟我玩虚的有意思吗？这么多年你我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你讲实话，我不会怎么样你，我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但我需要知道真相！只有你告诉我真相，我才知道该怎么妥善处理。” 高信把脸一拉，“老周，你这么说话，是摆明不信我了？” “潘文是很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是我雇来发展公司的。公司做得好，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他？还是讲你其实是在针对我？那你直接冲我来，没道理连累其他人，你这样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高信声色俱厉道：“首先！潘文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没找人开车去撞他！你一上来就给我扣这么大罪名我担待不起！其次！你把潘文夸上了天，好像离了他华扬就要完蛋似的！那我问你，过去这几年是谁把华扬做起来的？还不是咱俩带着一帮兄弟干出来的！有他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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