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主父偃被这突如其来的头槌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他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伸手摸了摸被撞的额头,原本嬉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小崽子,敢跟乃公动手!”
  主父偃咬着牙,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
  霍彦笑嘻嘻,小腰一挺,仗他阿兄的武力值狐假虎威,“我连陛下都敢骂,还怕你!有种你就去找人,谁怕你个老货!”
  说完他猛地扑向主父偃,用肩膀狠狠撞向主父偃的肚子。主父偃被撞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霍去病适时收了脚,示意霍彦。
  霍彦趁机骑在主父偃身上,双手抓住主父偃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你敢在我面前嚣张,我弄死你!”
  主父偃个浑不吝,挣扎着起身,也给了他一拳。
  “你会不会骂人,小孺子。而且骂陛下是什么稀罕事吗?还吹嘘呢!”
  霍彦又给他一拳。
  周围的人万没有想到他俩当街能撕打成一团,都津津有味的围观起来。
  真是武德充沛。
  霍去病没说啥,只是在霍彦快打不过时,给主父偃一脚,让他再挨几拳。他数着霍彦打主父偃的时间,在长安县尉带人来之前,给两个人一把拉开了,顺带着给了主父偃一拳,然后准备拉着霍彦回去。谁料霍彦要走,主父偃倒不干了,他指着自己被扯了一半的胡子,要霍彦给个说法。
  霍彦给他妈的说法,他上去给主父偃扯了个对称。
  “你给小爷记得,再嚣张,小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主父偃把脸凑过去,示意他打,“不打你是孬种!”
  霍彦冷笑两声,上来给了他一巴掌,主父偃要回打,被他躲过,霍彦又给他一巴掌。
  长安县尉带着人来时,看见的就是两只梗脖子的鸡。
  霍彦仰头,主父偃从鼻孔里出气。
  二人指着彼此,嫌弃地开口。
  “先抓这个混账。”
  县尉恨自己来得太急,惹了两尊神仙,只好将求助的视线技向霍去病。
  霍去病勾起了唇角,故意道,“问我作甚,他俩皆系朝廷官员,按律抓了就是。”
  县尉啊了一声,转头却看见刚才相见两厌的两个人突然对彼此笑脸相迎,霍彦笑容满面,冲那县尉摆手,“哎呀,误会了,误会了,我跟大人闹着玩呢。”
  他口中这样说,手上却狠狠拧了一把主父偃的胳膊。
  主父偃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哦?”
  霍彦也笑得意味不明,他紧紧拽着主父偃的手,“大人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老头子,再闹事,刘彻知道了我们都不好看。
  主父偃眯着眼睛,与他对视,然后笑了,“我从奋发游学以来已四十余年,志向得不到实现,父母不视我为子,兄弟们不收留我,宾客抛弃我,穷困时日已久。况大丈夫生前如不能列五鼎而食,死后就受五鼎烹煮之刑好了。现已到日暮途远之时,何惧?”
  霍彦也笑,“你死后也想受五鼎烹煮之刑,可见一生所求轰轰烈烈,想来身后之事也求生前那般辉煌,所以你这大丈夫也不想跟我一稚童因为在街斗殴这点小事在史册留着吧。”
  主父偃忽然大笑出声,他的目光直直刺向霍彦,散着灼烧一切的热切的光。
  “你笃定我能名流青史!”
  霍彦对上他的目光,翻了个大白眼,“谁说你了,我是我笃信我能,所以劝你不要败坏我名声。”
  主父偃收了笑声,静静地凝视霍彦片刻,忽又展颜道,“你也算老夫半个知已,今日之事,老夫且让你一让。”
  说罢,他轻轻拂开霍彦拽着他的手,整了整衣衫,揭开酒壶往嘴里灌,那副跋扈劲儿又回来了。
  霍彦也整了整衣衫,口中敷衍道,“谢大人。”
  县尉在一旁瞧着这两人变脸如翻书,心中暗自叫苦,只盼着赶快走。他偷瞄了一眼霍去病,见他神色悠然,似是早已料到这般结局,心中不禁感叹其沉稳。
  霍去病察觉到他的视线,并未追究,只是示意他驱散人群。
  霍彦望着主父偃的背影,突然轻叹了一声,这叹息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揉了揉自己刚才打斗时的胳膊,继续跟霍去病念叨,这老东西,下手忒狠。
  霍去病懒得理他。
  [阿言跟主父偃打啥架啊!]
  [就是,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一生轰轰烈烈,就是死后差点无人收尸。]
  [元朔二年,主父偃向皇上讲了齐王刘次昌在宫内跟自己姐姐通奸的□□行为,皇上任命他当了齐相。主父偃到了齐国,就派人用齐王与其姐姐通奸的事来触动齐王,齐王害怕被判处死罪,就自杀了。]
  [切,他就是错信了刘彻,认为刘彻能保他吧,孰不知提出推恩令的他已经跟晁错是一个结局了。]
  [等到齐王自杀后,刘彻大怒,认为是主父偃胁迫齐王自杀的,就将他下狱审问。主父偃承认接受贿赂,实际上没有胁迫齐王自杀。武帝不想诛杀主父偃,但有人跟刘彻说不杀主父偃,无法向天下人交待。七国之乱还没过去多久,于是刘彻就族诛了主父偃。]
  [主父偃正受宠显贵时,宾客数以千计,待他被灭族而死,却没人为他收尸,只有一个叫孔车的人为他收尸并埋葬了他。]
  [所以阿言到底为什么要跟主父偃打架?]
  [情绪上头了吧。]
  [这是元朔元年,离他的死期还有一年。]
  ……
  霍彦跟主父偃熟起来了,从每天卫府门房收的一摞的金萡请柬就能看出来。
  其他人的请柬都是含蓄性的试探,唯有他的带着一种你不应,我就一有发,直到你应为止的执拗感。
  霍彦应了。
  主父偃住在卫家原先住的茂陵邑,位于长安东北,主父偃曾向汉武帝建议将各地豪民徙居茂陵,以达到内实京师、外销奸猾的目的,汉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主父偃自己也遵循了此政策迁居到了茂陵。
  来到主父偃的家,霍彦才知道这老小子贪污受贿都贪哪去了。
  这给他气派坏了。
  朱红大门高大厚重,辅首衔环闪耀着黄铜光泽,引他进来的是主父偃的门客,也不知道是谁,但是霍彦也无心询问。
  霍彦一路走,就见到了不止一处的假山,整座府邸雕梁画栋,说是列侯的宅子都不为过。
  那门客将霍彦引入书房,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四面墙摆满了高大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一卷卷竹简,还有一些珍贵的帛书。一张宽大的书案置于窗前,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来,坐。”
  主父偃抬手示意霍彦入座,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
  霍彦瞧见了他给自己支的坐榻,汉时虽然人常跪坐,用支踵,但是也有坐榻的,这种榻一般都比较矮,比较窄,有两个人坐用的,也有专供一个人“独坐”榻,霍彦面前的就是这种独坐的榻,高度大约在几十厘米左右。大约能容纳一人坐下。
  霍彦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主父偃亲自拿起一只造型典雅的铜壶,将其中澄澈的清水缓缓倾入陶制的茶釜之中。釜下,红泥小炉内炭火正旺,跳跃的火苗亲昵地舔舐着釜底,发出“噼啪”轻响。
  霍彦的眼皮跳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财大气粗的主父偃给水中倒了满满一杯茶叶,然后又给霍彦舀了满满一杯茶叶。
  “你最近晚上还能睡着吗?”
  良久,霍彦抿了一口,苦得掉牙,他放下茶杯,直接开口问道。
  主父偃一口都不喝,拎着自己的酒浅酎,闻言又给他加了一把茶叶,“喝两口酒不就能睡了。这茶别人给的,你安心喝吧,我不要你钱。”
  霍彦冷笑,“那谢谢你啊。”
  他抢过茶叶,重新煮了茶。
  霍彦递了他杯茶,依着习惯第一杯给对方,他递过去,主父偃怔了一下,才接过去,一饮而尽,喝完还咂了一下嘴,嫌弃道,“你自己喝吧。”
  主父偃人缘不好,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霍彦明白他这种哪怕自己不喜欢,也要抢到手里的性子,无非以前得的太少,报复性的争抢罢了。
  所以霍彦跟他坐一起喝茶,很舒服。
  他与主父偃连喝了八天茶,大多是霍彦对着账本打算盘,主父偃沐浴阳光在小案上喝酒打磕睡。
  主父偃也喜欢这种对坐,安静的,有人陪着,却不显得太过拥挤。
  大抵霍彦是真应邀陪着他这老东西,而不是求什么吧。
  所以他不断地递帖子,他太孤单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分享着,他冲着霍彦说起自已的曾经,跟霍彦分享自己的书简,对霍彦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小孩,最后变成宝贝儿。
  老东西不要脸,当街就拦了卫青,拿出自已的全部身家要霍彦,卫青惊疑不定,霍去病上去就是一拳。